几个老板跪在木石面前,木石冷冷地盯着他们,看他们的眼神如同在看最恶臭的垃圾。几个老板浑身发抖。木总家的儿子,不是传闻温柔有礼么,这怎么……

    王老板扫了眼木石,又扫了眼千水,顿时心如明镜。

    王老板说:“木总,我们并没有对您爱人做什么,您大可以放心。”

    千水:“……”

    木石掩了一下嘴,他侧目,看见千水臭着脸,忙瞪了王老板一眼。王老板扇了自己一巴掌,他说:“不是,您朋友。”

    王老板指着自己的脸,又指了指其他老板的脸,对木石说:“你看,都是他在打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木石抿了一口茶。

    “没,做了,只是什么都没做成,”王老板说,“您朋友太强了,我们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木石说:“我听经理说,你们给他下药。”

    “没下成,那药反倒被他下我身上了,”王老板说,“您朋友脾气太火爆了。”他忙扇了自己一巴掌,改口道:“太强大了。”

    千水看见几人就想吐,提着步子,回到房间。

    木石快速审好几人,来到千水留缝的房间门口,缓慢踱步。他伸手在门上敲了一下。里面传来一声没什么情绪起伏:

    “进。”

    木石推开门,千水正仰躺在大床上,目光直直地注视着天花板。听见脚步声,千水的掌心撑在床上。木石忙说:“不用,别起来。”

    千水坐了起来,他眼角的黑眼圈很重,木石的黑眼圈更重。千水说:“木老师,你还不休息?”

    “来看看你,”木石说,“刺激不小吧。”

    “嗯,”千水抿了一下嘴唇,他问,“你们这里,这个很常见么?”

    木石点点头,他说:“尤其是酒吧,那些男的一般都男女通吃。你下次别去了。我给你介绍好的工作。”

    千水若有所思,他说:“我去找个端盘子的工作吧。木老师,你就别操心了。”

    “千水。”木石却喊。

    千水:“嗯?”

    木石摇了摇头,一下子栽到床上。他觉得很丢人,忙吸一下鼻子,说:“千水,你早点休息。啊不,现在已经半夜三点了,你快休息吧,明天休息一天。”

    “好。”千水担忧地看着木石,对方看起来神志不清。他喊:“木老师。”

    木石冲千水笑笑,转身往外走。千水走过去,扶上木石的手臂。木石摆手,对千水说:“你快睡吧,我睡觉去了。”

    “好。”千水松开手,送木石到门口,目送木石走到卧室门口,进了门,才转过身,也进了门。

    千水进门后,木石卧室的门突然开了。木石静静站在门口,盯着千水的门,又看了眼手臂,那是千水触碰过的地方。

    木石盯着那地方看了很久很久,险些儿站着睡着。

    而千水,则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静静望着天花板。

    同性恋。他脑子里一直是这个东西。

    千水想到那几个老板恶心的脸,顿时干呕起来。

    千水又想到木石,木石也是同性恋,在木石没有告诉他自己是同性恋以前,千水对同性恋一无所知。

    同性恋,木石。

    千水就这么盯着天花板,想到了天亮。

    天一亮,千水就爬起来,去了昨天那个地方,老板一来,他就被吊到半空,开始擦玻璃。

    除了吃饭时间,千水的手一刻不停,老板说他的能力不亚于干了三四年的大人,给他加了工资。给了他250。

    有了这250,千水仍旧不敢挥霍。路过面馆,看见一碗面20几,他还是快步走过去了。

    一道绚丽的光吸引也的注意,他举目望去,是远方的摩天轮在旋转。摩天轮上坐着人,大人小朋友都有,但无一例外,都笑嘻嘻的。

    一个笑起来露出虎牙的小女孩引起了千水的注意,千水的眼神蓦地变了,不是露姐,他清楚,不是露姐,可他还是忍不住打了辆车,让司机把他带到那个地方。

    门票两百多,千水钉在原地,看着行人进进出出。

    千水等到脚发麻,那个女孩还没出来。千水找了个花坛,蹲了下去。

    木石。

    千水想到,自己还没跟木石说这件事。不知道木石会不会又去找。一想到昨晚他害木石找了那么久,心里顿时更加过意不去。

    千水又朝摩天轮方向看了一眼,里面的人早就换了。千水起身,他摸了一下兜,里面空空如也。

    不知道现在回家,木石在不在。

    千水不想旧事重演,于是提着步子,还没开始跑,他又木在了原地。

    往哪儿跑呢?

    木石的家,在那个方向?

    千水不知道。

    这些路错综复杂,千水更不知道了。千水杵在原地,要问路都不知从何问起。

    千水只能在附近看了一下,他找到一个端盘子的工作,干了几个小时,实在撑不住了。老板给了他钱,他问老板:

    “您认识木石么?”

    “木石?”老板拍了一下手,他说,“你说的是那个木国强的儿子。”

    “是吧。”千水模棱两可地说。他从没问过关于木石的一切。

    老板说:“知道啊。”他在千水身上上下打量,视线落在千水解放鞋上的那一刻,眼神凉了下来,他冷冷地说:“你找他?”

    “嗯,”千水问,“您知道他电话么?”

    老板问:“你跟他什么关系啊?”

    “……”千水说,“朋友。”

    老板笑了起来,他说:“那我不知道,木总的私人电话,想来也没几个人知道。”他又狐疑地问:“你怎么会认识木老板?”

    千水转身走了。这人的目光让他感到很不适。他被标好了价。

    是啊,木老板的电话,普通人怎么可能知道。

    千水的心沉了下去,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酒店,看见价格,想都没想就离开了。

    最终,千水走到了一个天桥,桥洞下,一群人坐着躺着。

    睡的地方??

    千水快步走了过去,坐在地上,靠着柱子,睡了过去。

    还没睡着,千水的肩膀就被人敲了一下。力道还很大,像在示威。千水不爽地睁开眼。

    眼前是一个刀疤脸,刀疤脸朝千水伸出手。千水说:“干嘛?”

    刀疤脸说:“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要在这里睡,先交钱。”

    “什么你的地盘,又不是你修的。”千水靠柱子上,闭眼睡了。

    刀疤脸又敲了千水一下,千水睁开双目,直勾勾盯着刀疤脸,刀疤脸像是被捅了一刀,双腿打颤,却强忍着说:“算了,看你这穷酸样,可我可怜可怜你。你睡吧。”

    千水没搭理他,紧靠着柱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千水醒来的时候,正对上额前湿漉漉的木石。木石臭着一张脸。这是千水第一次见木石这样。千水说:“对不起。”

    木石的脸色顿时不臭了。

    千水:“……”还真是一哄就好。

    千水说:“我看见一个很像露姐的人,就追过去了,没追到。我本想回来,却又不知道你家往哪个方向走,我也不知道你电话,就一直没联系你。”千水看着一身寒霜的木石,他说:“你一直在找我。”

    “没,”木石吸了一下鼻子,他声线微抖地说,“回家吧。”

    “好。”千水起身,腿却发麻,他坐了回去。木石伸手扶他,却被他挥手拒绝了。

    千水伸手,在木石眼角抹了一下,他说:“木老师,你出了很多汗。”

    木石点点头。

    “木老师?”千水担心地喊。

    木石没应他。

    千水又喊了一声:“木老师?”

    木石忽地上前,狠狠抱住了千水,他嗓音干涸:“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露姐我会帮你找,你用不着那么操心。上海繁华,但陷阱也多,不少外地人来这里,最后人财两空。千水,我不想你变成那样。你还有大把时光,我不想你变成那样。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我希望那是最后一次。”

    千水感受着肩膀上的温流,沉默了。他扫了木石的秘书一眼,秘书当即背过身子。

    千水知道,这个时候,他回木石一个拥抱比较好,可他的手仿佛被钉在了半空,一动不动。

    木老师,如果你没遇到我就好了。

    他想。

    千水的手悬了半天,始终没落在木石背上。千水酝酿了半天情绪,也始终没对木石说出半句安慰的话。木石从他身上退去的那一刻,千水不轻不重地吁出一口气。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怎么可能走到一起。只会越来越远才对。

    千水想。

    木石想到了那条望不到头的斑驳血路,想到千水撕裂的衣服与皮肉,以及那东一只西一只的破洞解放鞋,哭得更难受了。他又不敢哭出声音,只是咬住嘴唇,任由情绪卡在嘴里。

    千水的心揪了起来,悬在半空,迟迟放不下。

    木石也没敢哭太久,他擦干眼角,才放开千水。他说:“虽然你这些事不至于让我哭,但你下次别这样了,上海的道路很复杂,有导航都不一定走对。”

    瞥见木石眼角泪痕的千水:“……”

    千水点点头,木石又说:“等会儿回家我写个地址给你,你带在身上。任何时候都不能丢。”

    “好。”千水说。

    木石起身,嗷地轻轻叫了一声。千水拧着眉头问:“怎么了?”

    徐秘书走了过来,扶住木石,他说:“总裁出门的时候磕到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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