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滑动撕拉声此起彼伏,楼愿忽地睁开眼,打了个哈欠。

    要命的上课铃叮地一响,楼愿那点要睡不睡的困劲,全被吓醒。

    才过十分钟?

    怎么比一个世纪还长?!

    回过神,她摸了摸起鸡皮疙瘩的耳朵,自然的肘击了下桑黎,正了神色开始听。

    桑黎翻个身,没理,深度睡眠的模式已启动,除了吃饭,什么都讲不醒她。

    台上,一人站着,架副眼镜,小蜜蜂一连,连炮的英文单词从她嘴里倒出来,和念咒没什么区别。

    此人正是谭晓春。

    上课像施法的英语老师。

    一节课过半,楼愿不住点头,时重时缓,在磕到桌子上和目视前方间来回跳转。

    谭晓春一写板书,她实在撑不住,不负众望地趴下了。

    应昭原本也困得不行,英语书上的字像在他眼前像鬼一样打飘,他刚准备趴着。

    瞥眼一看楼愿,生生被惊醒,差点没憋住在课上笑出声。

    他第一次看到人翻白眼睡觉的样子。

    下课铃敲响,数道人走动带起微风,吹过楼愿衣角,她总算被嬉闹声吵醒,眯着眼睛抬头一看,黑板旁张贴着座位表的地方,已无下脚的空位。

    座位表来了?

    人好多,只能中午再去看了。

    她收回落在远处的视线,一张便签纸工整的贴在右上方的桌角,简单但详细的写满了九门科目的考场座位信息,字迹依旧龙飞凤舞。

    楼愿目光一顿,除此之外的空白处,被歪歪扭扭的“你的”两个字占着,带着旁边苦叽叽的小黄脸,变得幼稚又可爱。

    下面画了两个小白眼,一旁也写着字—“这是你”。

    楼愿心中的怨气刚搁浅,又被他的画技逗趣,撕下自那次后特地去小卖部买的便签,落笔写下—

    谢谢,

    但你画的好丑。

    她写完又拍到应昭桌子上,把他从物理公式中揪出来:“你晚上有约吗?”

    应昭目光些许深邃,意味深长地答:“没有,怎么你要约我?”

    楼愿听出他的浅意思,自然弯了弯眼,大方地回:“对啊,所以赏面吗?”

    应昭也只玩味地笑:“好。”

    两人看进彼此的眼睛里。

    窥见平静水面之下,初现端倪的波涛,破开裂痕的表面,豁出后又隐藏。

    夕阳如烤焦的棉花糖,不仅染红了天空,还催响了下课铃声。

    应昭从后面出来,侧着靠墙,看着夕阳昏黄,散入走廊,烘干每个人身上的疲倦,心下一松。

    他垂眸,悄悄探身从后门看了眼,楼愿的座位上空无一人。

    怎么还没出来?

    “看什么呢?我在这。”应昭猛地扭头,动作带起身体的失衡,略一顿,才站稳。

    楼愿俯身看着,瞳孔中的狡黠无处可藏,嘴角的露齿笑,是她的顽劣。

    “去哪?”应昭弹了下她脑门,率先走下楼梯,走得又快又急,不知是报复楼愿那一吓,还是单纯故意的。

    楼愿倾身跟上,“你又走这么快!?”她鞋打着转,哒哒哒地低头看台阶,直到拐角处,她才抬起头。

    应昭正停在那,任人群从他面前穿梭,他却不为所动。碰上楼愿的视线,轻佻的笑又挂上嘴角:“这不是在等你,吃什么?”

    “煎饼。”楼愿在下一层台阶上和他平了步伐,两人并排走着。

    “又吃煎饼?上辈子煎饼侠转世啊?”

    “我就喜欢…”

    “好好好,吃。”

    “真敷衍。”

    “……”

    少年清瘦挺拔,少女纤细灵动,未知结局的故事似乎正在角落中上演着。

    些许笨拙,些许莽撞,些许炽热,你一剂,我一勺,共酿着这杯影前水。

    楼愿领着应昭走到校外的煎饼摊前,指着招牌上的菜。

    “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她又想起什么,惊呼出声:“哦,我给忘了,你上次也在这吃过!”

    应昭哭笑不得,抱胸调侃:“总算记起来了?”

    煎饼摊老板听到声响,抬头看着他们乐呵呵的笑,对着楼愿说道:“还是以前一样吗?小同学,这位也是?”

    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门口的小吃摊总是熙熙攘攘的,冒油的滋滋声,锅铲相撞,咚咚的炒饭声,和谐成一片。

    学生则如入水的泥鳅,尾巴一蹬,不觉痕迹地穿过各处,再从意想不到的角落里钻出来。

    拿到热气腾腾的煎饼,楼愿特意把另外一半递给了应昭。

    “为什么给我?我有吃的。”应昭拒绝了她,指了指自己的那份。

    “报恩啊,让你多吃点。”

    应昭揭过那一半煎饼,捣鼓着手上那块,嘲讽道:“这不是报恩,怕是报仇,准备撑死我呢?”

    楼愿执拗地伸着手,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应昭叹了口气,一手拽过,在手指交接处动作却是轻柔的,尾音带着妥协:“行行行,我拿。”

    楼愿咬下一口自己的,感觉心像泡在熬熟的粥里,咕噜咕噜冒着泡,被汤粘稠住,等水汽蒸发后,又如罩上雾般,失了真。

    清一色校服的路上,着土色夹克的男人行色匆匆,手拉住的小孩哭声阵阵。

    “我不要你!你走!”小孩的嘶吼声划破喉咙,叫了出来。

    “闭嘴!你这个贱人留下的崽种,老子留下你没卖了已经算是仁慈了,再闹弄死你!”男人压低音,眉宇间烙上阴翳,眼神泛着冷漠。

    小孩死倔地仇视着他,红红的眼里尽是不甘,他大喊:“你是个坏人!就是你害的我妈妈…”

    “呜呜呜…”男人呲着牙,唇抿成线,大手一挥,毫不怜惜地捂住小孩的嘴,连同呼吸的通道死死按住,他鼻孔涨起,拖着小孩继续往前走。

    窒息的红上了小孩的脸,他的小手不停扣着男人的手指,可惜力量渺小,男人不为所动。

    路边学生骚动不安,有的想上前阻止,被男人带血的一眼,吓得止在原地,人群自动散开一条道。

    “不是吧,这个小孩好像呼吸不够了…”一个女生示意旁边的女生往前看,小孩挣扎的速度慢了下来,眼里有些昏暗。

    两人窃窃私语着,语气焦灼,踹踹不安浮上两人的脸。

    “去阻止一下吧,这闹出人命可不好,谁去找一下学校安保啊,打110也行啊…”周围争吵一片,女生深吸口气,鼓起勇气准备上前。

    却没想有人速度比她更快,应昭一把扣住男人的手,神色绷着,厉声道:“你要干什么?要杀人吗?松开他!”

    楼愿在他伸手时也上前,蹲下身,一根一根用力掰着男人的另一边手指,她剧烈地喘气,胸膛起伏着,勇气之余含着些紧张,她装作镇定,眼神向下,蔑视着男人:“我们已经报警了,学校门口的安保马上来。”

    “是不是多管闲事,放手!他是我养的,我想怎么样就怎样!”男人龇牙咧嘴,唾沫星子飞溅,看着癫狂至极。

    咔哒一声,男人吃痛一松,楼愿抢过小孩,藏在身后。

    那是个男孩,套着一长一短的宽大校服,蓝白配色,校名印迹淡的剩下个学字,领口毛头横飞,似乎被人蹭过很多次,衣服大半面积浸着油渍,残余的饭粒印变黑凝固,扒在袖口,传出馊了的恶臭味。

    他的肋骨楞楞地竖起,锁骨深深窝着,只剩骨架撑着生命。

    男人见手里没了东西,眼球爆出,红血丝像索命的绳索,吸食着他仅存的理智,他嘴角勾上颧骨,阴着眼看应昭。

    另一只手悄悄探入口袋,一个小巧的物件在夕阳下片出光,渗着寒意。

    “你要死吗??”那道寒光直冲应昭面门,刀后是裂开的半缺牙齿,吊梢眼飞入鬓。

    应昭闪步后撤,刀光掠过他的鼻尖,擦过一丝血迹。

    男人不顾一切,握紧把手,盯住应昭的方向,斜着刀,往前切,往前捅。

    人群惊叫着散开,做饭的摊主,有刀的侯着刀,拿锅的举着铲,和校门口的保安一起,约定好似的站在学生前面,掩着学生逃跑。

    应昭趁机回到楼愿身边,他紧抓住楼愿的手,连呼吸都踩上节奏,眼中难得正经:“跟紧我。”

    三人混入人群,躲在摊主后面,顺着人流往校门口跑。

    “警察!不许动!”这声仿佛是缺氧下奇迹出现的呼吸机,续上了楼愿的心跳。

    男人迅速被包围,手中的刀在搏斗中被踢远,双臂反钳着,沉鱼落网。

    “李浮旻,怎么又是你?”

    男人没回话,眼睛在人群骨碌碌地转,像陈年的诅咒般缠过每个人。

    最后落在楼愿身上,他的目光像潮湿的蛆,又白又浓,他深深地看过一眼。

    直到他被带走,那道凝视才消失。

    楼愿无端生了鸡皮疙瘩,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她从脚底开始反胃,刚咽下的东西也成了催吐剂。

    回过神,右手还被另外一只手拉着,楼愿边从人群里走出来,边喊着:“等等,警察叔叔,这个小孩怎么办?”

    南晋宁听后转身,公事公办地开口问:“这是李浮旻带来的?”

    楼愿点头。

    南晋宁摩挲下巴,沉思片刻,回道:“这样吧,小同学,我先把他带回警局,看能不能联系他的其他亲人,他跟着你也不太安全。”

    “好的,谢谢叔叔。”楼愿道了谢,松开抓着男孩的手,手里的热被释放,不知不觉间她竟然捂出了汗。

    “姐姐再见。”小男孩知道眼下自己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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