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搬离了那片成群的出租屋后,用时十天的录音室改造计划宣告失败。骆延刚找好的新房子就收到了拆除的告知。作为补偿,骆延可以带走很多东西,包括一笔小额的拆迁费,权当作是大基建时代给予的小小安慰。

    找到这里并不是什么难事。骆延花了十天才把这里改造得像是可以拿来录歌的工作室,像是家应该有的样子。直到那一天,一群顶着狂风大雪开着铲机来的中年地产商人们就敲开了骆延的房门。

    这十来天内,骆延两头来回跑,既不想丢了现成租的小房子,又不想丢了后找的能改造成录音室的房子。现在倒好了,不仅是那个老房东催缴房租,小巷里的那半成品录音室也泡了汤。这下真无处可去了。

    得到消息的卫羽他们很快就和骆延并肩站在了一起,和那些地产商人的爪牙们对峙,至少多争取些拆迁费也是好的。可惜的是,一行人并未从他们的荷包里夺走些什么,无非是一些准备好的苦口婆心。

    望向那群铲车的影子时,拿出最后一件行李的骆延踢了下还在和那个头头理论的卫羽。

    又要离开这里了。好像处在移动中一直都是他们这样的人的生活中的主基调。骆哥正被盛双抱在怀里,这小子的模样让骆延想起了自己看过的一部叫《流浪猫鲍勃》的电影。同样都是橘猫,同样都是四处漂泊。唯一的区别是,骆哥可比鲍勃胖得多得多。

    酒馆里,今天的生意不温不火,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整个酒馆最美丽的那个人不在,随之带去了至少一半的酒单。

    骆延不想把音乐变成讨生活的一种手段。若是单纯为了活下去,她明明有更多并且更简便,来钱更快的手段。卖掉乐器,卖掉那些仍然保存良好的相机,去教琴,都比整日坐在烟雾缭绕的酒馆里哼酒客们点的那些半死不活的歌要好。

    坐在那些乐器面前,她偶尔会发神,让思绪在很多个记忆碎片里检索,像是一觉醒来后脑子里留存的那个时长匹敌一部电影的诡异的梦。总之,出去走走也没什么大不了,别又把自己关在出租屋内没命地饮酒了。

    骆延今天不在lonely er,而是去了另外一家酒吧。有个朋友在这里应了老板的邀请坐镇一个晚上。

    海哥今天似乎十分在状态,有时抱着吉他弹唱,有时又拿起电吉他在舞台上风风火火地蹦来蹦去。好像再大的风雪也拦不住他此刻正迸发的如潮激情。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钱给到位了。

    骆延一直叼着烟,靠在一个角落里,靠在一个最少人注意到的角落处,似乎在确认这小子不会看见自己正注视着他。

    在拍下一张钞票,拿走一大杯温热的调酒后,骆延轻车熟路地跟着那几个乐手走到了后台。

    孟海还沉浸在刚刚的表演中无法自拔,一转过身,就看见骆延正拿着一杯酒靠在门沿上盯着自己看。

    “骆延?你怎么来了?快快快,你们快去拿点吃的喝的。你赶紧过来坐啊别傻站着。”

    孟海发现她拿着的正是这家酒吧售价第二贵的酒,一时间咂舌。

    “嚯,怎么你一来就给我冲业绩啊?”

    “不好么?”透过鼻梁上的眼镜,骆延轻轻地回应了孟海一个眼神。

    “好,那是再好不过了。不过你这一趟过来,老董那边没关系吧。”

    饮下半杯酒后,身上的温度终于回到了应有的位置。骆延放下酒杯,将手机里的一份打印单交给孟海。

    “这什么?……退租?那地方你又住不惯了?”

    “骆延?好巧啊。孟哥?”

    “柠檬?你怎么也跑来啦?稀了奇了,今天一个二个过来给我拜年来了。”

    骆延抬腿踢了孟海一脚。

    “你自己在朋友圈发的酒水促销活动,你忘啦?”蒋檬把手机里的一份活动报单摆在孟海眼前。

    “……啊,我是发过。就你一个?”孟海给蒋檬倒了杯酒。

    “没,我朋友他们在外边儿蹦着呢,寻思着你可能在这就过来瞅瞅,没想到还有熟人。”

    “那可太好了。你骆哥啊最近好像过得不太平。”

    “怎么了?楼上楼下又有神经病啊?”

    “你问她咯。”孟海把手机上的退租合同推给蒋檬面前。

    “啊,租房子而已,不是个大事。我回头问问我在瓦尔登的同事,他们应该很有门路。”

    “你今天来应该不是就这一件事吧?平常你找我们有事,多半都是天塌了的级别的。”

    “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好吗?”

    “……是有事。借钱。”

    “借多少?我这儿倒是还有些。”

    “我那里也有点,前段时间草莓镇和向东青年不是来瓦尔登巡演了嘛,票都卖光光了,二楼看台也都满了。”

    骆延微微点了头:“麻烦了。”

    “不麻烦,改天请我和柠檬吃顿酒就好。”

    蒋檬在茶几底下踢了下孟海的小腿:“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我看骆姐肯定是有困难了。”

    骆延摇头,把兜里的两张类似优惠劵的东西交给蒋檬和孟海。

    “就今晚吧。”

    ——

    “这,这么多啊。”

    面对堆满了一整个休息间的行李,饶是蒋檬也有些呆住了。她还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最能折腾的。

    “是啊,从那片出租屋区出来后就一直放在这。也不知道那帮拆迁商都怎么想的,说拆就拆。”

    一帮大人正商讨着搬家和租房事宜,都没注意到在一个小角落里,有一个圆咕隆咚的影子盯着他们好久了。

    蒋檬一眼就看见了那只军鼓上面的一本书。凑近一看,居然还是自己那本新手食谱教程。她还记得这应该是两年前,骆延刚开始学下厨时从自己家的书柜里翻出来的。

    “哇,你还留着呀,我还以为你早就不需要这个了。”

    圆咕隆咚的影子扭动着身体,迅速地窜进人群里,猛地跳到了一摞书的上面,把蒋檬吓了一跳。

    骆哥冲着所有人开始优雅地舔毛。

    “吓死我了。什么情况啊,猫也跟着了?”

    “反正散养在酒馆里,骆哥不走它也不走。”韩良穿过人群把骆哥抱进蒋檬的怀里,并拿走了那只军鼓。那次给骆延搬家时,他就想看看能不能给这旧玩意儿修一修,说不定还能用。

    有很多词汇都能用来形容这只橘猫。肥美,无疑是其中最恰当的。其次是肥嫩。

    已经胖得像只黄金炸鸡腿的骆哥在蒋檬的怀里竟能显得蒋檬是如此的娇小,像在抱着一块儿黄金无糖大面包似的,骆哥的尾巴不停地在蒋檬面前动来动去,似乎十分安逸,满足于被漂亮姐姐抱在怀里的感觉。四周都是香香的,而不是骆延身上的那股挥之不去的烟味儿。

    “我现在能体会到十月怀胎的不易了。”

    骆延今天抽到的是落日飞车乐队。

    蒋檬和海哥从吧台那里领到了半价的一提酒水以及骆延亲自煮好的关东煮,但却不是骆延亲自端过来。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室外鹅毛大雪,冰天雪地盖住了他们回家的本意。酒馆早早闭门不接客,倒不如坐在这小小的舞台附近喝一壶温酒吃点暖胃的,听现场唱歌来得舒心。

    老董也拿着一杯热茶坐在了蒋檬的身边,静静等待着骆延那四个人的出场。

    蒋檬一直很喜欢老董这个有着小老头形象的中年男人。他身上古老的生活气质总是能让她很快想起去世已久的姥爷。

    “老董,吃吗?骆延亲自煮的,都要给我香晕过去了。”

    孟海给董谦夹了一块火腿以及一捆烫好的生菜。

    “嗯,好吃。改天也让小骆教教你们做菜。”

    “行。那可太好不过了。”蒋檬已经被骆延的手艺香得两只眼睛笑成了一对月牙。

    不多时,骆延便从后台的休息间走到舞台上。

    半夜时分,坐在一家酒馆里,听着熟悉的人只为我们几个人而唱歌,室外漫天飞雪,手边暖茶与热酒相伴,没有醉鬼,也没有扰事的神经病,这可不是想有就有的事。

    熟练地接上效果器和音响后,骆延今天罕见地坐在了舞台中央。刚想调整一下话筒,骆哥就像一枚导弹一样蹦到了骆延身边的高脚椅上,进而跳到了骆延的怀里。

    在做好准备之前,骆延确有些困乏,因此没什么好准备的,因为她知道即便自己只哼唱这一首【My Jinji】,也没有人会怪自己。

    骆延挪来了骆哥的椅子,让它安安静静地坐过去欣赏音乐。

    “这首歌叫【My Jinji】。”

    卫羽摘下头顶的圆顶礼帽放在了骆哥的身边,蒋檬和海哥很配合地给了一些欢呼。

    ——Every ti you lie in  place——

    ——I do want to say——

    蒋檬抱着有些惬意的骆哥,和骆延,和舞台上的朋友们轻轻地唱起了第一句歌词。

    这轻柔的歌声可以让窗外的风雪止住啸叫,可以让曾经活在记忆里的暴力变成和煦的阳光,可以让糟糕的回响化为湖底清澈的鹅卵石,可以让混乱的时代变成花束。

    骆延的嗓音一直为人称道。虽然今年的年纪只有二十二,唱功却了得,吐字清晰,共鸣和假音的使用炉火纯青,像是一杯微甜的秋天里的奶茶。

    骆延将骆哥轻轻放入礼帽中,取下鼻梁上的眼镜,轻轻地给骆哥戴上。这样,骆哥显得就更像是一个喝多了的小老头了。

    My Jinji don''''t you cry

    This world out of ti

    Of ti out of nd

    My Jinji please d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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