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你们要继续出发这件事,不是一开始就已经知道的吗?怎么我没有伤心,反倒你们两个伤心得不得了?”

    顾羡思拉着两只一直走到楼梯尽头,三个人手心的温度不断交换。

    “别伤心了。”

    他蹲下身,动作轻柔,挨个擦掉两只脸上的眼泪。

    “我……我才不是伤心,我这是快离开这里开心得落泪了好不好?”

    梵花哽咽着,拉起祢藏的手。

    “负心汉!不解风情的羡思,祢藏不喜欢。”

    顾羡思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

    离别对于他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如果不是他真的很喜欢梵花小猫和祢藏小狗,内心甚至不会泛起一丝波澜。

    “我做错什么了吗?羡思是一个笨蛋人类,拜托祢藏和梵花告诉我好不好?”

    祢藏本想打声控诉顾羡思的冷酷无情,但远离人烟的小楼夜晚是静谧的。

    在伤感之余,他意识到夜晚的到来,于是他小声说:“你怎么能不挽留我们一下,而且……”

    顾羡思第一次急切的打断别人说话,他嘴巴张张合合说出一连串话。

    “难道我挽留你们,你们就能停下去冒险的脚步,乖乖待在我身边吗?

    我想,你们不会是那种会抛弃自己追求,一直待在舒适圈里的人。

    况且,那不叫爱,那更多是一种只想顺应自己想法的强制,我改变不了你们想法,那我只能表现得大方一点,表现得更好,让你们更多留恋一点。

    这就是我能做的全部,所以要多留下一段时间,帮我解决一下麻烦吗?”

    “当然!”

    就等着顾羡思挽留呢,两只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甚至是在顾羡思带着一点询问的语气,这句话都没说完的情况下。

    梵花就着袖子擦干脸上的泪珠,不好意思的说:“我觉得你已经很好啦,比我见过的大部分人都好,还有我刚刚说得是气话。”

    夜晚十分总是引得人情绪波动,回忆往昔。

    梵花是一只流浪猫,一个人,孤独的在宇宙流浪。

    她出生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她的母亲拼尽全力生下她来,留她一只蜷缩在草堆里。

    一个猫贩子在清爽柔和的早晨发现她,还好夜间的温度不算太低,再加上在草堆中,仅仅一勺温奶,她就顽强的活下来。

    但她的脾气实在太倔,又经常对来看猫的顾客大打出手,害的猫贩子赔好多钱。

    猫贩子一度想处理掉她。

    好在,人类帝国在一位明君手里迎来新生,连带着他们这些在底层谋生活的小贩也打心底里高兴,他们就这样把梵花留下来。

    后来人类和精灵的航线打通,猫贩子为了闯一闯,带着她们搭上前往精灵王国的飞船。

    梵花在中途偷偷跑了,猫贩子虽然时常打骂她,但他养活了她。

    梵花并不感激猫贩子,如果没有总是拦住猫贩子的女人在,她大概早就死在猫贩子手下。

    但梵花也并不感激那个女人,她总流露出悲哀的眼睛,总是抱着她吐露自己的苦难,她就这样把自己困在一方小天地。

    她说:“如果不是他救下我,我大概跟你一样已经死了,我合该留下来的。”

    她说:“这个时代是没有女性的容身之地的,我又能去哪儿?”

    她总是在自怨自艾,即使梵花听见、看见,猫贩子跟她促膝长谈,支持她去做自己的事,而不是一天到晚为他待在家里。

    “我知道,你是有能力的人。”

    她说:“我哪里是有能力的人,我合该为你操劳的,如果没有你,我早该死了,我合该待在厨房的。”

    她不停的用手摩擦围裙,声音尖锐起来。

    可梵花明明看见过,猫贩子很珍护她,努力攒钱给她买只有贵族女孩才能穿得上的裙子。

    梵花不明白,人为什么那么复杂。

    但梵花有时候很喜欢她,喜欢她抱着自己畅聊天地方圆,喜欢她温柔的抚过自己的脊背,喜欢她眼睛里绽放的光芒。

    梵花愿意为她留下来,可当帝国开国大典那天,她从猫贩子藏起来的手环上看见,看见那位头带冠冕的帝王。

    女人看得分明,那是一位眼神坚毅的女性,她束得一丝不苟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她扬起威严而明媚的笑,一字一句宣布新的时代到来了。

    冲击和希望在她的胸腔里争斗,然后她病倒了,半梦半醒间呢喃着不敢置信和不甘,更多是愤恨。

    那时梵花就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她偷偷混进猫贩子要带去精灵王国的猫里,跟着一起去了精灵王国。

    在那里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时常念叨着。

    在精灵王国流浪的时间过得很快,精灵们人很好,她从精灵祭司那里拿到自己的名字,从热心肠的精灵生物那里学到好多东西。

    梵花,她的名字,一个赋予她使命的名字。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追求什么,于是她赚钱买了自己的飞船,在流浪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去慢慢摸索自己想要怎样的人生。

    她对那些壮丽的风景、宏伟的建筑、复杂的故事都很感兴趣,她一边替在宇宙里回不去的人收/尸,一边认识这庞大的宇宙。

    时不时还干些帮人传信的活,一路上认识了很多人,见识许多事。

    对了,大概是尸体捡多了,梵花很喜欢捡东西回来。

    祢藏就是这样被她捡回来的。

    梵花絮絮叨叨的讲着自己的故事,讲到后面困意袭来,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小狗靠在梵花身边,听着她从来没讲过的、关于她自己的故事入睡。

    顾羡思从床上拿下自己的薄被,该在她们俩肚子上,心疼的看着呓语梦话的梵花。

    但是谁来心疼一下,睡梦中被赶出房间,霸占被窝的简舟。

    他困倦地靠在门上,等着房间里的长谈结束。

    门猛然打开,他猝不及防向后倒去,顾羡思顺手抵住他的后背,助力他站稳。

    “你怎么在这儿?”顾羡思轻轻合上门。

    “哈~,我一直在这儿等你好不好?怎么样,那两只小崽子睡了没?”

    简舟又靠在墙上了,强撑着快睁不开的眼睛,打着哈欠。

    “嗯,她们俩靠着在你床上睡着了,要不你今天晚上找个地方将就一下?正好,你早该挪窝了。”

    自从发现简舟可以的伤好得差不多,而且可以变成人形,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真正意义上拥有自己思维的生物,他就不太习惯跟他一个房间了。

    再说,小楼里又不是没有其他房间住。

    一直赖在他房间也不是个事儿。

    顾羡思灵光一动,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实现分房间睡。

    “走吧,给你找个房间睡,以后你就自己睡吧,也放得开点,不用被我吵醒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中毒的副作用,简舟已经爱上睡觉的感觉。

    自己之前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他抱着手臂感叹。

    顾羡思扣着简舟的肩膀,推着他往走廊另一边走。

    “你嫌我吵吗?”

    “不是,我这是害怕,害怕我平时起床的动静吵到你。”

    简舟挣脱顾羡思的手,转过身正对他。

    “对咯,那你赶我干什么?和我住一起你觉得不自在?”

    那倒不是,以前跟别人住一起的经历多了是。

    顾羡思耸肩,认真的问:“你真的不要自己一个房间?”

    “行了,一天天操心这么多你不累吗?已经很晚了,就算要给我收拾房间,也明天在说吧,嗯?心疼一下自己行不行?”

    这回换简舟推着顾羡思往回走。

    他就是单纯不想换房间,换了房间还怎么近距离观察顾羡思?

    再说了,平常环境恶劣一点的行军又不是没有打过大通铺。

    “那我给你铺个地铺?”

    “不要,你的床那么宽,让我蹭一半怎么了?”

    顾羡思抿着唇,不说话。

    “实在不行我地板上睡一晚就行,就一晚而已,你也懒得收拾那么多东西,我身体好,不怕。”

    “这样对身体不好。”

    “怕什么,我年轻这呢,小小硬地板,拿下。”

    见顾羡思一直说话,简舟补充:“我的毛暖和着呢,你不是经常摸吗?还能不清楚?我们动物形态嘛,皮糙肉厚,糙一点也没什么。”

    顾羡思红了耳朵,嗫嚅着反驳:“你又没告诉我你是能变成人形,我还以为你就是普通的老虎呢。”

    “那今天下午怎么说?”

    习惯真是个坏东西,简舟就趴坐在他脚边,怎么能让他不手痒,下意识就给他顺毛?

    “好啦,好啦,我给你摸,是我抓着你的手,求你摸我的。”

    绕过睡在房间中间的两只,简舟将顾羡思按在床边。

    “睡吧。”

    没等顾羡思说什么,简舟自觉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新毯子。

    “你……”

    “你睡,你睡,我知道,我都知道。”

    跟顾羡思一个房间睡那么久,他已经非常了解他的习惯了。

    忙前忙后伺候顾羡思睡下,他也在床的另一边躺下。

    “怎么感觉比我还能操心?”

    顾羡思翻身与简舟面对面,他还睁着眼睛就听见有人说他坏话。

    四目相对。

    简舟相当自来熟,手动闭上顾羡思的眼睛。

    “睡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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