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一碗浸润泪水的碎米菜糊

    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生活陷入无尽泥沼的艰难岁月里,饿着肚子还要承受繁重体力劳动的折磨,已然成为生活中如影随形、甩也甩不掉的常态。

    每一天,都像是一场与饥饿和疲惫展开的殊死搏斗,让人身心俱疲却又无法逃避。

    犹记得那一日,晨曦初露,微弱的光线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洒在大地上。

    我早早地起身,扛起沉重的稻捆,一步一步迈向田间,投身于那仿佛永无止境的劳作之中。

    那稻捆仿佛有千斤重,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肩膀上,瞬间传来钻心的疼痛,仿佛要将我的肩膀碾碎。

    我的腰也不堪重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使劲往下压,随时都可能被折断。

    从清晨到晌午,太阳愈发炽热,高悬于天际,像一颗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球,肆无忌惮地炙烤着大地,也无情地炙烤着在田间劳作的人们。

    汗水如决堤的洪水,不停地从额头、脸颊、脊背流淌而下,浸湿了衣衫,在炽热的阳光下,衣衫很快又被烤干,留下一片片白色的汗渍。

    饥饿感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波又一波猛烈地袭来。

    我只觉眼前阵阵发黑,金星在视野里肆意飞舞,脑袋昏昏沉沉,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沉重,双腿发软,仿佛踩在棉花上,几乎站立不稳。

    实在难以忍受这如影随形、仿佛要将我吞噬的饥饿,我偷偷撇下手中的活计,脚步踉跄,犹如一个醉酒的人,跌跌撞撞地跑回家中。

    家中冷冷清清,弥漫着一股死寂的气息,毫无一丝生气。

    我径直冲进厨房,眼睛急切地在各个角落搜寻着能果腹的东西,仿佛一只饥饿的野兽在寻找猎物。

    橱柜里空空如也,像是被洗劫过一般,我翻了许久,最终只找到了喂猪用的粉碎的花生藤粉末。

    此时的我,已然被饥饿冲昏了头脑,满心只有对食物的强烈渴望,根本顾不上许多,匆忙将这些粉末倒入锅中,试图做成粑粑来缓解那如火烧般的饥饿感。

    然而,当我满怀期待地咬上一口做好的粑粑时,一股苦涩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那苦涩如同胆汁,让人难以下咽。

    紧接着,满口都是硌牙的砂子,每咀嚼一下,都发出令人难受的嘎吱声,根本无法下咽。

    我强忍着心中的失望与愤怒,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却又无处发泄。

    无奈之下,我只能走到水缸边,用瓢舀了几碗凉水,“咕咚咕咚” 地灌进肚子里。

    凉水顺着喉咙流下,暂时缓解了些许饥饿带来的不适,可胃里依旧空荡荡的,难受至极,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使劲揉搓着我的胃。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丝毫停留,拖着虚弱不堪、仿佛被抽去筋骨的身体,再次返回田间,继续挑起那沉重的稻捆,在烈日下艰难地劳作。

    阳光愈发炽热,仿佛要将我烤化,汗水不停地流淌,滴落在干涸的土地上,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咬紧牙关,每迈出一步,每挥动一次手臂,都像是在与命运进行一场残酷的较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坚持下去,为了生活。

    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吃饭已然成为了天大的难题,而烧火做饭用的燃料也同样极度匮乏,匮乏到令人绝望的境地。

    村前村后的山坡上、田埂边,但凡能用来烧火的草,早已被村民们挖得一干二净,不见一丝踪影。

    整个村庄仿佛被一场无情的灾难席卷过,变得光秃秃的,毫无生机。

    为了能让家中的炉灶燃起温暖的烟火,我们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去弄煤。

    那煤,在当时就如同珍贵的宝藏,承载着全家吃上热食的希望。

    有一天,天还未破晓,整个村庄还深陷在一片浓稠的黑暗与死寂之中,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黑幕笼罩着。

    我和父亲便在这万籁俱寂中早早地起了床,四周静谧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那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生命在艰难地喘息。

    厨房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那味道混合着陈旧与腐朽,让人感到压抑。

    我们摸黑从竹篮里拿出几个煮熟的红苕,那红苕的表皮已经有些发皱,颜色也变得暗淡,仿佛在诉说着它们的陈旧。

    我们就着清冷的空气,匆匆将红苕咽下当作早餐,又往口袋里揣了几个,以备路上充饥。

    随后,一人挑起一担空箩筐,借着微弱的星光,朝着离村三十多里地的新州县李家集出发,去那里寻找煤炭。

    一路上,夜色深沉,道路崎岖难行,坑洼不平的路面时不时让我们的脚步踉跄一下。

    山间的冷风呼啸而过,如锋利的刀刃割在脸上,生疼生疼的,仿佛要将我们的皮肤划破。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汗水湿透了衣衫,又被冷风一吹,冻得人瑟瑟发抖,牙齿也忍不住打起架来。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偶尔闪烁的星光为我们照亮前行的道路,那星光微弱而遥远,仿佛是我们心中那渺茫的希望。

    经过漫长的跋涉,我们终于到了一个卖煤的地方。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当我们满怀期待地赶到时,却发现煤已经全部卖完了。

    看着那空荡荡的煤场,我和父亲满心失望,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心中的希望瞬间破灭,那种绝望的感觉,如同坠入了无底的深渊,黑暗将我们彻底吞噬。

    正当我们准备无奈离开时,父亲那敏锐的目光突然发现地上还残留着一些没有清扫干净的煤渣。

    他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光亮,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那光亮中带着一丝惊喜与期待。

    父亲灵机一动,心想这些煤渣要是能买回去,说不定也能解燃眉之急,让家中的炉灶重新燃起温暖的火焰。

    父亲身上仅有 2.5 元钱,那是他辛苦积攒下来的,每一分都饱含着汗水与艰辛,凝聚着他为家庭付出的心血。

    他带着一丝忐忑与期待,小心翼翼地走到卖煤人面前,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讨好与无奈。

    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和卖煤的人商量,希望能用这点钱买下地上残留的煤渣。

    卖煤的人看了看父亲那诚恳的眼神,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不多的煤渣,犹豫了片刻,或许是被父亲的执着与艰难处境所打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父亲的请求。

    于是,我和父亲一起,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扫帚和簸箕,弯下腰,仔细地将地上黑色的东西扫在一起。

    这些东西一半是煤渣,一半是被煤染黑的土,混合在一起,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那气味呛得人直咳嗽。

    我们不顾脏累,认真地清扫着每一处角落,不放过任何一点煤渣。

    经过一番努力,终于装了满满四箩筐。

    随后,我和父亲一人挑起两箩筐煤,踏上了回家的路。

    那箩筐沉甸甸的,压得肩膀生疼,每走一步,都要使出浑身的力气,仿佛肩上挑着的不是煤,而是生活的全部重担。

    走到半路,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毫无征兆地飘起了小雨。

    雨滴细细密密地洒落,打在身上,带来丝丝寒意,仿佛要将我们心中那微弱的希望也一并浇灭。

    父亲挑着担子走在前面,他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愈发单薄而坚毅,那身影仿佛是一座巍峨的山,却又被生活的风雨侵蚀得千疮百孔。

    我在后面努力地跟着,可由于担子太过沉重,再加上道路被雨水浸湿后变得湿滑无比,每迈出一步都要使出浑身解数,我越走越慢,渐渐地跟不上父亲的脚步。

    父亲察觉到我的困境,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眼中满是心疼,那眼神如同温暖的火焰,在这寒冷的雨夜里给我带来一丝慰藉。

    他等我好不容易赶上去,用那沙哑而疲惫的声音说:“你走得太慢了,这样下去,咱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家。我先挑回去,然后再来接你。”

    说完,父亲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饱含着担忧与牵挂,便挑起担子,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我一个人留在后面,挑着担子在风雨中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挪。

    雨虽然下得不大,但却一直没有停的迹象,细密的雨滴不断地打在身上,衣服早已被完全湿透,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寒冷彻骨,仿佛一层冰甲将我包裹。

    雨水顺着箩筐边缘滑落,打湿了煤,担子变得越来越重,仿佛每一步都要将我压垮。

    每一次将担子挑起,我都要憋足全身的力气,脸涨得通红,青筋暴起,而且只能向前挪动短短的几步。

    就这样,我在风雨中孤独而艰难地前行着,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雨滴打在地面和箩筐上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是命运无情的嘲笑,心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当我好不容易挪到一个小山村边时,实在是精疲力竭,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议,又累又饿,再也挑不动担子了。

    此时,路边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在风雨中摇曳着,仿佛在向我招手。

    我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担子挪到大树下躲雨。

    带的几个红苕早在中午就吃完了,此时的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几乎没有一点力气,双腿发软,坐在大树下的一块石头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石头冰冷刺骨,透过薄薄的衣衫,寒意瞬间传遍全身,但我却没有力气挪动身体。

    我坐在石头上,眼睛紧紧地望着父亲离去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期盼与焦急,心中默默地盼望着父亲能早点回来接我。

    离大树不远的地方,有几间低矮破旧的房子,在黑暗与雨幕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寂静,仿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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