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季提着几包药回来,看见秋哥儿站在他房门外,鼓着个腮帮子生着闷气。

    便问他怎么了,听他说完,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拍拍秋哥儿额头叫他帮忙煎下药。

    耿季来到门前敲了敲,很快门就打开了。

    邱兰走出来道:“人还没醒,你先看着,我跟你阿嫂做晚饭去。”

    耿季来到房里,看着床上小小的人缩成一团,心里泛起无限怜惜。

    其实落哥儿看着是不好看的,毕竟瘦成这个鬼样。全身净是骨头,都没几两肉,感觉轻轻一推就能散架了。

    看来还是得赚钱,家里本就没多少积蓄。

    今天看病花了七百四十九文,诊费钱大夫就收了八文,两瓶药也才二百八十六文,大头都是退热的药,钱大夫说落哥儿身子弱,用不得重药,只得换了两味性温价贵的药材。

    以后打到的兔子山鸡也得给家里留些,这两年为了还债家里人也辛苦,都得补补。

    想着想着又看向床上的落哥儿,得,明天就上山。

    渐暗的暮色是白日的小尾巴,微微的晚风拂动着斑驳的树影,整个大地仿佛都褪去了白日的浮躁。

    耿夏踏着晚风扛着锄头归来,还没走到院子就闻到了苦涩浓稠的中药味。

    快步回到院子道了声:“我回来了!”

    耿夏看向一旁坐在矮凳煎药的秋哥儿,问他怎么了,家里谁生病了。

    邱哥儿苦涩着脸说:“落哥哥发热了,刚拿了药,现在还没醒。”

    “回来了就赶紧洗簌,准备吃饭了,天都要黑了!”程小月站在厨房透过窗户看着他。

    一家人匆匆吃完了晚饭,饭后邱兰把睡觉的事提了一下,大家都没意见。

    邱兰端着药,叫耿季端上落哥儿的饭菜去房间。

    耿家今晚吃的简单,小粥配咸菜,独落哥儿有碗鸡蛋羹。

    房间里,邱兰把药和饭菜放在床边的矮柜上,指使着耿季去点灯,她则去杂物房把小炕桌找出来拿到耿季房里。

    耿季点亮油灯,悄声来到床前,轻轻唤了唤落哥儿。

    看人呓语一声没醒,想着这不吃药不填填肚子可不行。

    他站在床边用手推了推落哥儿,又摇了摇,落哥儿才缓缓醒来。

    昏昏沉沉的落哥儿睁开眼睛,待看清站在床边的人后,又发觉外面已经漆黑一片,骇的本就苍白的脸色变了几变,连忙直起身子就要下床去。

    “你急什么?”耿季在一帮扶了他一把,深怕他栽下床去。

    邱兰进到房里看着落哥儿醒了:“正好,药凉的差不多了,可以喝了”

    邱兰拿着炕桌放在床头,又走到柜头把药端给落哥儿,转头瞪了眼耿季,这小子,点眼色都没有。

    耿季不明所以,眼神转了两圈看着柜上的饭菜,连忙走过去端了过来。

    落哥儿受宠若惊的看着,满眼忐忑,小心接过碗筷,微弱的说了声谢谢。

    要不是房里够安静,耿季也离的够近,他还不一定听得见。

    耿季站一旁看着落哥儿捧着碗喝药:“我明天就去山上,可能要几天才回来。”

    落哥儿听见他讲话,几口就把药喝完了。

    不知道他是对着谁说话,又不敢抬头看,只得点点头,片刻又小小的嗯了声。

    耿季看着他这怯怯懦懦的小样,笑了笑,又跟邱兰说了两句就出去洗漱了。

    落哥儿听见他出去的动静,悄咪咪舒了口气。

    这人实在太有压迫感了,又高又壮,离得近了似乎有股迫人的气压,让他大气都不敢喘。

    邱兰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你先吃着,我去给季小子烙点饼,让他带山上吃。”

    邱兰来到厨房,程小月已经在烙饼了。

    “刚刚听二弟说要上山,现在天时也大只能烙点饼,也不知这回待几天。”

    “咸菜给他装一点,这个放不坏,大米绿豆也装些,好叫他在山上能煮个粥吃。”

    秋哥儿正在灶前烧火,听见她俩说话,放下火钳就往外跑:“娘,阿嫂,我去看看落哥哥。”

    秋哥儿快步跑进房间,瞧见落哥儿正在喝粥,旁边还有碗鸡蛋羹没动。

    偷偷咽了口口水,他也好久没吃了,家里鸡鸭下的蛋都拿去卖了,这还是今天才下的。

    落哥儿看到他进来,屁股往里面挪了挪,瞧着旁边的鸡蛋羹,小小的一碗,上面浮着星星点点油脂,还有几粒葱花。

    他已经不记得他有多久没吃过了,好似连味道也一起忘记了。

    来到耿家的第一天,不仅吃了肉,现在还有碗鸡蛋羹。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却懂得感恩,他舀起一大勺鸡蛋羹喂向秋哥儿。

    秋哥儿连忙摇摇头:“这是给你煮的,你都生病了。”

    “这么多呢!”他坚持着。

    秋哥儿看着他,又望了望院子,才伸过头去吃了,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一碗鸡蛋羹很快就见了底。

    秋哥儿满足的舔舔嘴:“鸡蛋羹真好吃!”

    “落哥哥,你以后跟我一起去放鸭子打鸡草吧!娘说家里债还清了,以后的鸡蛋鸭蛋肯定就不会卖了,都是我们自己的了!”

    “好”,落哥儿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着。

    秋哥儿叽叽喳喳的跟落哥儿又说了好一会儿话。

    一下说他两个哥哥欺负他,一下说他养了几只鸡鸭,一下又说家里有三只大狗,又凶又厉害,还能撵山鸡。

    突然想到落哥儿还生着病,他连忙闭上嘴,道了声早点休息就带上碗筷出去了。

    翌日,耿季五更就起来了。

    院子里简单的洗簌了下,就推着独轮车,吆喝着三条狗准备出门。

    邱兰听到动静连忙起身来到门前,问他东西都带齐了没。

    “都带了,娘回去睡吧,还早着。”

    “厨房饼带了吗,山中早晚凉,厚衣服拿了吗?”

    “都在车上呢,我这就走了,您快进去。”耿季打开院门,推着车走了。

    “娘,你进去吧,我来关院门。”耿夏走出房门对着邱兰道。

    微弱的月光散落着,这让耿季得以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狗子们已经蹿出去了,动静大的连草丛的蟋蟀都停止了鸣叫,耿季轻呵了一下跟上去。

    他推的独轮车能在山间乡野行走。

    车下面就独独一个车轮,也不大,整个车架前窄后宽,轮子在前端,后面有两圆木支架。

    推着走的时候原木就翘着,放下来就可以做支撑,整个车子完全靠轮子和俩把手掌握方向。

    幸好他身手不错,也有一把子力气,这才能轻松驾驭这独轮车。

    像他大哥就不行,东西多了只能在平坦的地方推,不然要翻车。

    林子里比外面要黑多了,月光透不进来。上山的路他早已经熟悉,没有光也不碍事,有狗子们开路他也不用担心蛇虫鼠蚁。

    只是山路崎岖,他只能倒拉着车子,挎着把手处的肩带,用肩膀使力往上拉。

    走了有一个半时辰,天已经亮起来了。

    他吹着晨间的山风停了下来,嘘了口气,唤了一声在前面乱刨的狗子,找了个地儿坐下来吃饼。

    丢了几块撕碎的饼给狗子,跑在最前面的是全身乌黑发亮,四肢藏着星星点点黄的大橘。

    大橘是头狗,比较稳重也懂眼色,很是机警。大灰就比较暴躁,喜好抢食,可就是打不过大橘和大白,大白是只黑白相间的狼狗,平时很少叫唤,打起猎来是又凶又猛。

    耿季饼都吃完了,还歇息了会儿,看见大灰还在那里嗅一嗅的不愿吃饼,他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落叶向推车走去。

    大灰瞧见他要走了,知道没有骨头吃,赶紧一口叼起饼跟上。

    耿季对这几只大狗是不错的,毕竟打猎光靠他一个人还是太危险了,他不敢托大,三只狗都被养的膘肥体壮,常年跟着他打猎,寻常人见了怕是腿肚子都得打颤。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耿季推着车穿过一处狭窄的山缝,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块青草地,郁郁葱葱的,里面还有两棵长满尖刺的野花椒树,上面结满了一簇簇青色的小颗粒。

    草地尽头耸立着一座高高的围墙,中间有两扇结实的大木门。

    很难想象大山里面能有这么宽广的一片土地,要是在山下怕是村民都要疯了,恨不得都给种上自家的粮食。

    耿季推着车来到门前,从墙上取下挂着的钥匙打开门,又取下地上的门槛,这才推着车走了进去。

    走了这大半天他是又累又渴,几条狗找了个地趴着,他也懒得动弹,关上大门就进去里面歇息了。

    这院子是耿季师傅传给他的,他师傅是位得道武僧,号玄真,常年在外行走,只偶儿回来一次。

    因缘际会,在山里,一次偶然的相遇让他得了玄真的青眼,收了他为徒。

    耿季歇了半个时辰就起来了,匆匆吃了点东西,带上刀和弓箭拎着背篓就吆喝着大橘它们出去了,他得趁着太阳还不大去林子里看看。

    大橘它们很兴奋,好几天没来山里了,都馋肉了。

    耿季把柴刀绑在腰间,弓箭扔背篓里背着,随手在路上折了根长木棍拿手里,这季节蛇虫鼠蚁少不了,尤其是山里的,大多带毒,必须得小心谨慎。

    三只狗已经嗷嗷叫着跑远了,它们都有分寸,几只又长期合作捕猎,一般的东西都威胁不到它们。

    耿季一边走一边细心观察着周围,路过一侧密集的草丛,瞧着有三两只蜜蜂在一旁飞着,心里一乐。

    这里怕是藏的有蜂巢,脚下小心的绕到一侧仔细察看,果不其然,里面有一截枯木,已经中空,现在驻满了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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