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粗鄙。”

    敌我力量悬殊,阮平很识时务地率先放低姿态。

    她还不知道,这位公子的癖好是什么。

    她不能激怒他。

    万一他打人怎么办?

    傅翊打眼看去,本以为会看见一个恭敬谦卑、惶惶不安的怯懦小女人,不料,却对上了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眼睛的主人,只差把好奇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阮平的语气虽然听着很谦卑,但她的神态却一点都不谦卑。

    没办法,她太好奇了,忍不住要立即把这买主的模样看个清楚。

    门帘放下后,打在男子背后的强光消失,就着窗户中落进来的阳光和屋中的灯光,阮平终于把他的样貌看清楚了。

    剑眉星目,面如冠玉,鼻梁高挺,嘴唇红润。

    不仅俊,而且气色很好。

    宽肩窄腰大长腿,标准的好身材,配上这一身华贵的古装,不比古偶里的男星差。

    人面兽心。

    阮平在心里评价道。

    长得人模狗样的,却一点都不洁身自好,背着妻子在外面养外室!

    她可不相信她是被买来当丫鬟的。

    什么丫鬟有这待遇?住好屋子不说,还劳动主子亲自来看她?

    “公子,都是老奴疏忽。”婆子立即请罪道,“耽搁到了这会儿还没让平姑娘梳洗好。”

    “请公子先移步正房休息片刻,奴婢这就给平姑娘梳洗妆扮。”

    傅翊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阮平却被婆子的一声“平姑娘”雷得不轻。

    果然,被称为“平姑娘”的,都是给人做小的命!

    看来原主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平”,不知道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姓阮。

    也是好笑,穿过来大半天了,都换了两个地方了,可她到现在,连原主叫什么都不知道。

    她还不敢问,怕露馅儿,让人知道身体里的芯子已经换了。

    她现在其实有些庆幸离开了原主家里,没有了熟悉的人在身边,她爆马的概率就会低很多,被当成恶灵烧死的风险也低很多。

    万事,都没有保命重要。

    在婆子的催促下,阮平放开扒着床柱子的手,乖乖地跟着去洗漱更衣。

    正主都来了,再和一个下人僵持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洗得香喷喷的,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之后,阮平终于从铜镜里看清了自己的相貌。

    和她自己有七八分像,只是这张脸更瘦一些,更憔悴一些,也更年轻一些。

    阮平猜测,这具身体应该也就十七八岁。

    这下她更困惑了,她这相貌,好看是好看,可也没到倾城倾国的地步啊!

    真要论起来,那位公子的相貌还要更胜一筹。

    她究竟有什么特殊的?会让婆子说出“老天爷赏赐,给了你这张脸”的话?

    莫非?

    是白月光替身梗?

    公子的白月光或者死,或者另嫁他人,所以他心理扭曲,玩起了替身戏?

    梳好发髻,阮平忽地把脸凑到婆子跟前,问道:“我和那位姑娘,有几分相似?她更好看?还是我更好看?”

    婆子下意识道:“你怎能与她相比?她可是……”

    话没说完,婆子就反应过来不对了。

    “你怎会知道?”她质问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阮平没回答,婆子也回过味来了,她有些惊异地道,“你在诈我?”

    阮平转回了头:“看来那位姑娘比较好看。”

    婆子冷哼了一声:“你知道了也好,知道了就安安分分地伺候公子,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你生了这副相貌,公子是不会把你带到人前去的。”

    那最好。

    阮平最讨厌和人打交道了。

    能少认识一个人,都是她的福气!

    装扮妥当后,阮平被婆子领去了正房,她不懂得古代的礼仪规矩,所以见到傅翊时,她不请安,也不行礼,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傅翊跟前,像根呆木头似的。

    婆子,也就是周妈妈觉得她是在故意摆脸色,气得暗暗瞪了她好几眼。

    傅翊倒是没挑拣她的礼,只静静地盯着她看了许久。

    久到,阮平怀疑他连她眼睛上的睫毛根数都数清楚了。

    这人,应该是在透过她看他的白月光,阮平猜想。

    “坐过来。”半晌之后,傅翊拍了拍身侧的位子,淡声道。

    听到这话,阮平还没动,周妈妈领着丫鬟们先整齐划一地出去了。

    来了。

    阮平想,终于进入正题了。

    她没有听话地坐过去,脚步都没挪动一下,跟没听见似的,杵在原地没动弹。

    她要试探一下这位公子的性子。

    若他是个性情暴虐的,见到她这副不配合的模样,这会儿就该生气了。

    “你不愿意在这儿?”傅翊没生气,平心静气地问道,“你还想回家去?”

    阮平依旧不说话,也不动弹,把呆木头扮演到底。

    “你应该知道。”傅翊似劝似威胁地道,“你爹娘既卖了你,除了跟着我,你已经无处可去。”

    这倒是真的。

    阮平也明白在这个时代,身契捏在别人手里,没有主家的允许,她是哪都去不了的。

    她心里有些底了,这位公子脾气应该不太坏。

    “我在这里,要做什么?”她直接问道。

    “听我的话。”傅翊道。

    阮平打破砂锅问到底:“听你的话是要做什么?我总要知道自己在这里是什么身份。”

    傅翊深深地看着她:“你是在明知故问?”

    阮平也盯着他的眼睛看回去,神情很无辜。

    苍天可鉴,她从来不明知故问,都是不知道才问,问的都是不知道的。

    “坐过来。”傅翊再一次道。

    阮平想了想,这次没再犟着,乖乖地坐了过去,软榻很宽敞,她坐在最边上,离他远远的。

    “坐过来些。”傅翊道。

    真烦人。

    明明这样坐着就很好说话。

    阮平在心里骂了他几句,最后还是坐过去了些。

    未免来来回回几番拉扯,她这次一步到位,坐得很近,都快坐到他怀里去了。

    傅翊还被她挤了一下。

    他神情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她的这番举动。

    不一样。

    傅翊在心里想。

    除了容貌有五六分相似,行为举止一概不像。

    “可曾读过书?”他问道。

    虽这么问,但他知道她应该是没念过书的。

    家里都穷得卖女儿了,怎么可能有闲钱供女儿读书?

    谁知眼前的女子却回答道:“读过一些,不多。”

    “哦?”这可出乎傅翊的预料,“都读过什么书?”

    “记不清了。”阮平道,“反正读过,也认得字。”

    她以后要是长期待在这处院子里,总要寻些打发时间的事情来做,看书写字是免不了的,她不想装文盲。

    傅翊当场写了“蒹葭蒼蒼”四个字给她认。

    阮平虽然不会写繁体字,但认还是能认出个大概的,且这四个字那么好认,她当然认得。

    “蒹葭苍苍。”她读道。

    读完,还暗暗地撇了撇嘴。

    这种情况下,寻常人写字,大多会写自己的名字,或者在场人的名字。

    可这位公子既不写他自己的名字,也不写她的名字,偏偏写了“蒹葭苍苍”四个字。

    还是个恋爱脑呢!

    错失了一个知道姓名的机会,阮平有些遗憾。

    “既然识得字,那以后就多读读书。”傅翊道。

    他希望阮平能在书中习得一些女子的闺仪美德,从而改一改言谈举止上的粗陋。

    阮平翻了个白眼。

    劝别人多读书,无异于骂人没文化!

    这自以为是的家伙,她和他,还不定谁比谁没文化呢!

    “以后我说话,你要及时应答。”见阮平不吭声,傅翊耐心地教导道,“像刚才这样的情况,你就要回一声是,或者说,知道了。”

    阮平再次翻了个白眼,这闲得没事干的富家公子哥儿,在这儿跟她扮家家酒呢!

    “知道了。”她没什么表情地道。

    “你这态度也要改。”傅翊忽地把她拉到怀里,挑起她的下巴,审视地盯着她的脸,“我买你来,不是让你来摆脸色给我看的。”

    他这动作非常突然,阮平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挣扎了两下。

    发现挣脱不开后,她也就不再勉强了。

    “我不会讨好人。”她抬眼看向他,“天生不会,你会因为这个打我吗?”

    傅翊眉梢微挑,琢磨了一下这两句话,片刻后,他轻笑一声,放开了阮平:“我没有那种癖好,这宅子里,也没有人会打你。”

    阮平眼睛一亮:“我做什么,都不会挨打吗?我要是想跑呢?”

    “你可以试试。”傅翊危险地看着她,“你要是敢跑,我就用锁链把你锁起来。”

    “只是锁起来?不打?”阮平继续刨根问底道。

    傅翊被她问得有些无语,猜测她在家中可能经常挨打。

    他心中生出一抹怜惜,连语气都软了许多:“你乖乖地待在这里,除了不可以随意出去,其他的,我都可以给你,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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