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云谏没想到的,他先惊讶了一瞬间,随即笑了。

    扶疏看着云谏,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再看向扶疏时,云谏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调侃,“我是月枯的师弟,而你是她的学生,这么说来,我竟然长你一辈,你以后对待长辈记得敬重些。”

    扶疏:“……”

    见扶疏表情不怎么好,云谏忙道:“好了好了,我只是随口说说,别生气,我也用不着你敬重,你继续说,她是你师傅,还有呢?”

    “我记得她在很多年前下山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也下山了,然后……”,扶疏的话音一顿,“然后我在山下游历了很多年,再后来的……便是你被困于夕照塔,在那之后,我便回了山,而她成为黎苍山的山主。”

    “等等。”云谏发现事情似乎与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你不是黎苍山弟子?”

    “不是。”扶疏的神色自然,“黎苍山人人皆知,而我并非来自于此,我与我师傅都曾居于隐熹山。”

    江湖中大小门派众多,然而在世间有些名气的门派从前有五个,如今只有四个。

    从前的北域华天宗如今是孤云雪域,妖邪丛生之地,自然无法与名门正派相提并论。

    然而这众多门派中并不包含隐熹山。

    名门正派皆以护佑天下百姓为己任,然而隐熹山却从不问世事。

    万孤山脉以南有群山,民间传言隐熹山便藏于此间。

    传言中,隐熹山弟子灵力深厚,非寻常人所及。

    曾有人来山中求助,想要为失去的家人报仇,山间弟子为他倒了一杯山泉,而后不再言语;曾有人来山间挑衅,痛斥隐熹山弟子皆为缩头乌龟,不敢迎战,山间弟子亦为他倒了一杯山泉,而后不再解释。

    “我师傅曾说,纵然我们有一剑可斩断生死,可人间世事繁杂,因果纠缠不清,如果是非皆以手中剑为标准,正义皆由修为深浅来定,那是非正义又何去何从呢?人间世事如山间溪流,终会逝去,再不复返,我们看着他们渐渐流去便好。”扶疏道。

    曾有无数人去往隐熹山,展示人间喜怒,然后在饮一杯山泉后离去。

    隐熹山始终如云间的那一轮明月,不言不语,见证无数人间风景,它平等对待世间所有人,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皆以一杯山泉相迎相送。

    “我们也不过是人间的过客,见一些人,见一些事,见一些景,然后离开。”

    云谏听后笑了笑,“这样呀,真是有趣……我虽不记得山中岁月,但似乎已经有些怀念了,想来那是一段安稳而悠闲的日子。”

    这话扶疏没应,在扫了一眼封无凝后,他问:“眼下你打算怎么办?”

    云谏见扶疏不愿意再提往事,自然也没再多问什么,思索了片刻后,他说道:“若想要除去怨灵,眼下问题颇多,关键有三。其一,这璃茉姑娘到底是何人,她与月枯相熟,你却完全不认识她。其二,我必须见一见这怨魂是何等模样,其三……”云谏的话音顿了一下,“我想……我该去一趟孤云雪域。”

    “想知道那位黑夜姑娘的身份吗?”扶疏一听就明白了。

    “嗯,你不想知道?”云谏反问。

    他这话扶疏没接,在长久的沉默后,扶疏问他:“你就不想知道你过去做了些什么吗?”

    云谏笑了,“只要我在这世间,身边便会一直有人相我重复我曾经是多么罪大恶极,根本用不着我自己去回忆,只是……”,云谏话音一转,“但你这么说了,我倒是很好奇,我曾经做了些什么,让你这么多年后依旧念念不忘。”

    这回扶疏的沉默更长久了,被云谏盯了良久,他神色复杂道:“没什么。”

    云谏:“……”

    真没什么就怪了。

    眼见扶疏不想回答,云谏也没再多问,以后的时间多的是,他现在反正不急。

    “你有办法找出璃茉的身份吗?”云谏道,“或者……知道她为怎么死的,又怎么成了愧?”

    扶疏一错不错地看了云谏一会儿,在确定云谏不是向他开玩笑后终于开口:“当下还没有,但……我可是试着探一探她的魂魄。”

    云谏顺着他的话问:“傀也会有魂魄?”

    “一般不会,但她有。”扶疏答道。

    云谏点点头,或许是出塔以来见过的怪事多了,倒也不觉得奇怪了,朝璃茉道:“璃姑娘,你过来一下。”

    璃茉此时正在跟封无凝一起坐在角落里,见云谏叫她,赶忙走了过来,“云公子,怎么了?”

    云谏见她步履有些匆忙,笑道:“你不必太过紧张,我们只是想问你些事,你还记得你以前是什么人吗?”

    那姑娘皱着眉低头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只知道阿月姐姐让我给你带话,没有别的了,真的抱歉。”

    云谏笑笑,也算太意外:“我们没怪你,没什么好抱歉的。”

    “我知道。”璃茉轻轻的开口,随即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不会怪我,可我不知为何,总是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那你以为该是什么样的呢?”云谏问。

    璃茉摇摇头,诚恳道:“我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就别再多想了,无论事情为何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如今的我们也只需尽力便好。”云谏宽慰道。

    “嗯,确实。”扶疏冷冷地插了句话。

    “你看,扶疏也这么想。”云谏朝璃茉道。

    “我的意思是,我师傅说的没错,你确实心宽,不久前被那么多人围了现在都能毫不担心,着实让人敬佩。”

    云谏:“……”

    璃茉听了扶疏这话,先是愣了一瞬,随即低着头轻轻地笑了一声,也不好意思再多想些什么了,问:“公子还有别的事吗?”

    璃茉这么一问,云谏也没再想着去回怼扶疏的阴阳怪气了,直接道:“那我们想探探你的魂魄,可以吗?”

    璃茉对此倒是十分坦然,“当然可以,我要怎么做?”

    “伸出手来就好。”扶疏接上话。

    闻言,璃茉便伸出了手,还不忘将衣袖撸了起来。

    片刻后,云谏看着扶疏紧皱的眉头,问:“怎么了?”

    “她的魂魄有些不对,是碎裂的,……也不对,是碎裂后又拼上的,但也不像……”,不多久,他收回了手,“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魂魄。”

    “什么意思?”

    “她身上有部分魂魄不是她的,应当来自我师傅,不过……我师傅天生魂魄不稳,倘若她分出一部分来放到愧里,倒也不算奇怪。”

    云谏这回满意了,“这才对嘛,这下便解释的通了。”

    扶疏的眉头舒展了些,心中也明白了。

    “我们虽然不知道这个傀是怎么做出来的,也不知道她的魂魄为何是碎裂的,但可以确定,她确实是你师傅留下来的。”云谏道,“既然如此,想来这庙中的阵也是月枯留下的,目的应当是为了避免普通人误入此地。直至今日阵醒了,我才能进来,而你们并非是她要等的人,所以依旧被排除在外,说来也真是巧。”

    “以当下状况来看,确实如此。”扶疏道。

    云谏思索片刻,开口朝封无凝道:“封公子,可否过来一下。”

    封无凝方才一直在一边发呆,听到云谏叫他,顿时有些紧张,“怎、怎么了?”

    云谏无奈叹了口气道:“你说当下我们三人皆熟识,只你一位外人,自然是要杀了灭口。”

    扶疏:“……”

    璃茉听了这话轻轻“啊”了一声,有些不可置信道:“真……真的吗?”

    云谏用折扇轻轻敲了敲璃茉的脑袋,“当然……”,他把话音拖的很长,“是假的。”

    他朝璃茉笑笑,“我就只是问他几个问题而已。”

    封无凝被他吓得不轻,就那么远远地呆着,不敢靠近,“你要问什么?”

    “恕我直言,我并不明白你在害怕什么?”扶疏冷不丁地插了一嘴,“他身上灵力尽失,又被困在那破塔里十五年,身体虚弱,身上也没什么暗器,别说你这样的修士了,来个凡人拿把锄头都能打晕他。”

    云谏:“……”

    您可真会说话。

    但这话并没有安慰到封无凝,反而让扶疏的形象在封无凝心里越发高大了。

    封无凝就那样远远地站着,大声道:“没关系,我跟别人说话喜欢离远点,你问吧,我听得到。”

    扶疏:“……”

    云谏见扶疏冷着脸无语地看着封无凝,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笑着问:“我想知道,你说你在江湖行走多年,有没有听到过什么有关月枯的传闻?”

    封无凝顿了顿,“这个嘛……有倒是有……”

    他后半句还没说完,云谏便道:“直说吧,不必遮掩。”

    既然云谏这么说了,封无凝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一直有传闻说月枯的山主之位来的不正,因为前山主是被……”,他看了一眼云谏,继续道,“是被你杀的,后来你死后没多久她便失踪了,所以也有人怀疑她跟你是一伙的……”

    云谏听后看了一眼扶疏,“怎么样?跟你记得的一样吗?”

    扶疏道:“差不多。”

    云谏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知道了,随即他朝璃茉道:“璃姑娘如何打算,我今日已知晓诸多事情,璃姑娘该做的也昨完了,你可有还要去的地方?还是随我们一起走?”

    璃茉笑道:“我早已忘记了那些我曾经认识的人,如今也没了什么牵挂,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话,我想跟着你们。”

    “嗯,那走吧。”

    “去哪?”扶疏问。

    云谏奇道:“当然是出去呀,不然一直呆在这墓穴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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