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海风在破败的码头边盘旋,谈微望着装着手枪的物证带,眉头紧锁。那把从河堤里捞出的手枪,表面锈迹斑斑。

    费德丽卡那张天真的脸,此刻在谈微脑海中挥之不去,看来这个聪明机灵的红头发茶色大眼睛的小女孩确实有事瞒着他们。

    再次回到费德丽卡的小屋,天已经暗了下来。她却已经不在里面了,小屋里雾蒙蒙的一片,温馨的气息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空荡荡的冷清。

    谢迟岸的方片片响了起来,他摸了出来,是一个视频通话。

    他看了一眼谈微,“是支柯发来的。”

    谈微颔首,移开了视线,走向远一点的地方。她打开了费德丽卡之前和他们展示了装满了营养液的箱子,里面居然空空如也,那些浑浊液体的玻璃瓶子不翼而飞。

    看来费德丽卡在离开之前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

    谈微依稀能听到谢迟岸拿着方片片说了几句,“好,报案人找到了?你确定吗?”

    支柯说:“当然啦,你还信不过我的办事效率吗?我可比十三区那些废物警员好用多了吧!”

    谈微忍不住笑着附和,“十三区警署确实是废物警员。”

    支柯得到认同后,更加兴奋,“是吧是吧!”

    谢迟岸又恢复了严肃的语气,他说,“连讯号码,发给我。”

    他正色的模样和跟谈微说话时的温柔大相径庭,让谈微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挂断了视频,“码头的报案人已经找到了,支柯很快会传来她的号码。”

    谈微点点头。

    “叮”,谢迟岸的方片片上面浮现了一串半透明的蓝色对话框,支柯发来了一条消息,他伸手点开,上面是一串字母加上数字。

    谢迟岸:“我打过去问问?”

    “等等。”谈微直觉不太对,她想起关显有交给自己一个博塔送来的加密方片片。

    她掏出了这个特殊的联讯设备,“我来打吧。”

    谢迟岸注意到谈微拿出来的不是他给的那一个,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他没有多问。

    “叮”,连讯被接通了,一个陌生的女音响起,“你好,你找谁?”

    不是费德丽卡,谈微心中的疑惑更甚,那她去码头附近的电话亭徘徊究竟做了什么?

    谈微礼貌地说到,“你好,我们是警署刑侦部的警员。您就是码头案的报案人吗?我们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不知道您方便吗?”

    女人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很干脆地说,“不方便,不是我。”随即挂掉了连讯。

    谈微一愣,与谢迟岸对视了一眼。

    谢迟岸看着自己手上的方片片,“就是她,支柯传来了她的信息和照片。”

    谈微探过身去一看,方片片上悬浮着一个矩形的灰色卡片,最左上钢印圈里是谈微在铜币上看见过的荆棘穿刺包过的一只渡鸦,应该是下城的钢徽,这张卡片很像是某种身份证件。左边是女人的照片,她的头发脏的看不出颜色,脸色惨白干瘦,眼下坠着严重的黑眼圈,嘴角抿的很紧,望过来眼神阴郁萧索,下颌线以下看起来是缝的铁皮。照片的旁边写着女人的信息——

    “编号:R-1231,性别:女,年龄:24岁,住址:下城引遮区颂今街道第四十二条支路4826号筒子楼c栋三十二层73户。”

    谈微:“R-1231?”

    谢迟岸解释道,“R是Robot,‘机器人’的意思,全身机械化程度达到85%以上也会被叫做‘机器人’,可能是带有某种特殊的工作属性或会‘机械般的工作’。”

    特殊的工作属性?谢迟岸没有说完。

    谈微又问,“这颂今街道在哪?”

    谢迟岸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十三区地图,“那应该是西北方向的一条主路。可码头的电话亭在东南方向,算得上天南地北的。”

    谈微皱起眉头,“那她是怎么跑到了码头来报案……难怪不愿意透露自己是谁,是怕惹上麻烦吗?”

    谢迟岸望了一眼破门歪斜坠下去的光,“天色将晚了,元医生要过去看看吗?”

    “唔……”

    谈微不太想把事情留到第二天做,总感觉会产生什么变故,但也不好意思拉着谢迟岸连轴转。

    “诶,你们找谁啊?”街上路过一个人,恰好是那个在码头接引了“愚人船”的男人。

    谈微:“费德丽卡,住在这里面的小女孩,我们是她的朋友。你有看见她去哪了吗?”

    “是元医生和那个跟着愚人船来的警官啊,你们叫我船夫就行了,虽然我也很多年没有碰过船了。”

    男人点燃了一根廉价的烟,烟雾浑浊了他的面容,散在了昏黄一片的尘浊里,“费德丽卡……我很久没见过她了,好像出去找她爸去了。那小妮子可真幸福啊,还有爸爸,哪像我们这些苦命人哦……”

    谢迟岸打断他无谓的抱怨,“很久,她离开多久了吗?”

    船夫又吐了一口烟,“得有个几年了吧,她走后屋子就空了。”他凑近了一些,很浓的烟臭就扑面而来,“我之前还觉得这一家屋里肯定有什么值钱东西,我还来踩过点呢。没想到,呵……穷的一个子都没有,走的时候带的干干净净呢。”

    谢迟岸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几步。

    谈微一愣,“船夫先生,你有见过费德丽卡回来过吗?”

    “没有。”船夫肯定道,“她走了就没再回来过,那么漂亮的一个妮子,金灿灿的头发、雪白的□□,我靠那叫一个美。”他色眯眯的搓了搓手。

    “小妮子以前是被他爸爸保护的很好,不过现在没人护着她咯……我猜啊,是死在外面了。呵,你们知道的,垃圾场总是有很多垃圾:烂人、疯子、毒·贩、鸡·贼、猪猡、杀·人魔、宗·教狂徒还有……”他又神秘兮兮的说,“还有异种呢!”

    谈微强压下心中的厌恶,问道,“她走的时候几岁了?”

    “几岁?”船夫皱紧了眉头,“你们不是她的朋友吗,怎么不知道她几岁了?”

    谈微纠正道,“我们以前是她的朋友,这不是很久没见了嘛。”

    “哦。”船夫没怀疑,“二十出头吧,花一样的年纪啊……啧,元医生也很漂亮,不过你太正经了。”他摇摇头,“女人这样不好,没人想跟你上床……”

    二十出头,那他们和阿大见到的红发小女孩就不是费德丽卡,那她是谁,为什么冒充费德丽卡跑来找父亲?

    她那个几天前还在元一那拿走了药的父亲又是谁?

    “够了。”谢迟岸忍无可忍的打断了船夫的话,面色阴沉道,“感谢你提供的线索。”

    “线索?”船夫大张开嘴,烟险些从他的嘴里掉了出来,他连忙伸手抓住,几点火星掉在了他皱皱巴巴的黝黑手背上,痛的他龇牙咧嘴,“费德丽卡那小妮子犯什么事了吗?”

    “没有。”谢迟岸正色道,“不该你打听的事,别瞎打听。”

    船夫收了心思,“哦好。也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没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了吧,那我走了……”

    他转身前又带着点心不甘情不愿,对着谈微吹了一下口哨,“元医生如果需要我的话,我很不错的……”他意有所指的撇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

    谈微皱眉,“不需要。”

    船夫骂骂咧咧,“啧,你跟这位警官滚在一起了吧……”他上下打量了两眼谢迟岸,又带着点不屑,“不过我……”

    谢迟岸猛地踢了一下地上的碎石,“你可以滚了。”

    船夫忙不迭的滚了,“哦哦哦好。”

    谈微别开视线,忍不住暗骂道,“嘴上没个把门的孬种,什么时候老二被人一枪崩没了就老实了。”

    谢迟岸:“那……那我们去颂今街查那个报案人吗?”

    “查,往死里查!看看那个报案人又瞒了什么!”

    谈微心里带着怒气,也没空想什么方不方便麻烦谢警官了。

    谢迟岸颔首,眼里带着点笑意,“好。”他显得很乐意被谈微“麻烦”。

    谈微一愣,“工作这么高兴啊。”

    谢迟岸笑而不答,和你一起工作也高兴。

    谈微感叹,“那么爱岗敬业的谢警官,我们现在就去颂今街,好吗?”

    谢迟岸又笑,“好。”

    谈微又道,“不过去之前,先换下你的警服。”

    谈微还记得报案人对查案的警员避如蛇蝎。

    ……

    颂今街干路和支路弯弯绕绕,小巷子数不胜数,像个巨大的蜘蛛网。车子开进来就被黏附的死死的,这辈子都脱离不出去了似的。

    谢迟岸最开始设置了导航面板的自动驾驶,没开多久,车就一直显示“目标不明,请重新设置”。一连重复了三次,他只好打开了车载地图功能,改成了自动驾驶。他的车开的很平稳,没起半点颠簸。车内还充盈着不知道是谢迟岸身上还是车里的一点淡淡的草木味,谈微昏昏欲睡,最后没忍住陷进软塌塌的座椅里小憩了一觉。

    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红蓝相间的霓虹光线绕着圈打在层层相叠的房屋之间,矮小的窝棚和高耸的筒子楼错落相连。来往的路人说怒笑骂,男人紧搂着女人的腰摇摇晃晃的从他们身边荡过去,酒气熏人,一派颓靡□□。

    谈微想,她大概知道颂今街是什么地方了,是红灯区。

    谈微:“……颂今街,这是谁取的名字?”

    谢迟岸语气中带着嘲讽,“慷慨又伟大的亚历山大先生。”

    谈微疑惑的挑了一下眉。

    谢迟岸补充道,他的语气里不无讽刺,“资料里原话就这么写的,慷慨又伟大的亚历山大先生是联盟最大的赌场‘黄金帝国’的创始人和经营者,他的赌场从上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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