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斗争因为他们头头的到来短暂停了,而他众多穿着盔甲的手下却直言、大喊着这位郡守的无理、嚣张和不自量力。

    钟离流风不理睬,提出了一个要求。

    要求退出咸安,还咸安百姓的安宁。要打就出了这咸安打。

    问那人名字,他说他叫程羗,而他的儿子叫程邟。

    直接拒绝了钟离流风的要求。

    钟离流风道:“你是觉得我没资格同你讲条件?”

    程羗道不屑道:“对。你年轻气盛,只怕被我打得落花流水才知道什么叫不自量力。”

    钟离流风看了眼他手中的大刀,不在乎地笑道:“死就死吧,那也是我技不如人。”

    空着的右手,两指蹭蹭下巴,“不过我还是想赌一赌,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箭快?”

    “而且,你儿子就是我一箭射死的。”

    背着箭箙,一身青衫背着风,瘦小的身躯站在那无畏地直视男子的眼睛,说着不怕死的话。

    程羗默了默,道:“好,就依你的,我们去咸安附近的郊外打。”

    面色依旧淡漠,打量钟离流风几眼,瘦瘦的,看着没什么威胁力,“他能被你杀。呵,这武艺也没学到家,光贪图美色了。”

    钟离流风蹙了蹙眉,心道:这压根就不怎么在意他那儿子,只是以此为理由罢了。

    乌郡尉走到钟离流风附耳道:“郡守大人,你分明就没去过新平镇的郊外,更别提是杀了那个程邟。”

    钟离流风道:“我确实没杀程邟,自然是让他觉得我有一定的资格与他打,能考虑我的条件。”

    乌郡尉道:“大人,那他岂不是会更加……”

    钟离流风叹了口气,呐呐道:“那我能……如何?”捏着的手心微微发汗,发凉,心口发紧。

    乌郡尉道:“好。”

    看着他单薄而孤寂的背影,没由来的觉得心底跟着泛起凉意和惆怅。

    程羗看着他们二人说着什么,不耐地大喊一声:“你们说完了没?”

    钟离流风匆匆交代了几句,乌郡尉点头退了后去。

    钟离流风道:“好了。”

    程羗高喊道:“众军听令,移至咸安境外。”

    身后一众墨金色盔甲,浩浩荡荡跟在他身后。

    钟离流风、魏提邢、叶安等人,及银色盔甲士兵跟在后面。乌郡尉带着几名士兵往相反的方向走。

    两队人离开咸安来到无人的境外,此地平旷,磅山。

    两队来到此竟有默契的厮杀起来。

    钟离流风对着程羗射出一箭,他看着射过来的箭抬手握住,丢在地上。

    他挥刀朝钟离流风跑来,钟离流风边跑边回头朝他射箭,他不停躲避,继续追着。钟离流风伸手摸向后面背着的,准头一看箭箙空了,暗道不妙跑的更快了。

    瞅准身旁的敌对士兵,狠狠朝他背后一踢,他身子往前倾趴在地上,抢走他手中的刀,银色盔甲见此好时机在他后背刺了他一剑,拔出又刺了一剑,喊叫两声咽了气。

    钟离流风握着抢来的刀转身便躲避边砍来的士兵,接连几声倒地,鲜血喷溅在他脸上。朝迎面同样躲避、挥砍的程羗砍去,他以刀相抵。

    钟离流风挥刀挥着会不动了,肩上中了一刀。

    疼得大喊:“啊!”

    嘴唇发白,累得呼吸急喘,恶狠狠道:“程羗!我们不死不休!”

    两手猛足力握着刀柄,手止不住抖,刀也抖,双目腥红如怖,朝他砍去。

    程羗侧身躲过,抬腿踢飞了钟离流风手中的刀。劈刀向下,他抬手握住刀,鲜红破出掌心流出,顺着刀锋、掌心流下,滴答滴答在地上犹如绽放的艳丽而鲜红的花。

    钟离流风往前踉跄两步,背后腕肉刺骨的痛意蔓延全身,他微微张开嘴疼得说不出话,背后被被连砍了几刀,喷出一大口血。

    转头盯着程羗手中握着满是血的刀,刀依稀折射着他此刻狼狈的模样,脸上有血,身上有血,身体向后倒。他苦笑着 ,眼底流淌的热泪从眼眶流出,重重倒在地上,眼泪砸在地上。

    硬而粗劣的地面撞在蝴蝶骨上,身子向上一颤,将即将呼之欲出而大喊的啊字咬碎吞进肚里,咬着唇极力忍着还是疼地嘶了一声,面色惨白翻了个身侧躺着。

    浑身很疼也没什么力气,吸进、呼出的吊着几口气,喉间是猩甜的。疼到后面身体倏地开始有点发冷、打颤。

    他忽然好恨好恨,恨自己不够强大,恨自己的自以为是,恨自己杀不了他。

    他其实并不畏惧死亡,他怕的是他死后这世上再无阿蛮,再无钟离流风,世人淡忘,无人记得他或她。

    她是阿蛮,同样他也是钟离流风。

    哪怕在他坟头前待上一会同自己说说话。

    可能这很可笑,这同自言自语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夹杂着想念。

    也怕死的不明不白,含恨而终。

    魏提邢和叶安打斗间看见钟离流风倒在地上,背后一块地方被刀划破,衣裳透着红,留着因尘土而污浊了的血,是那背部左侧凸起的蝴蝶骨处,刺骨之痛甚之刀子绞肉。

    钟离流风倒在地上,程羗抬脚用力踩在正留着血的左侧蝴蝶骨处,迫使他翻身躺着背朝上方。

    耳边是程羗恶劣的嘴脸发出猖狂的笑和嘲讽的话语,他一句完整的话都听不进去,他捂着右边耳朵,晃了晃脑袋,耳鸣声的刺耳折磨着他。

    同时被踩的蝴蝶骨疼得他嘶喊出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用另只手向后捶打着程羗着踩在自己受伤的蝴蝶骨上的脚,哭喊着,“好疼啊,你放开……你放开!”

    哭喊声凄惨、撕心裂肺。

    有人想救他,却被程羗挥刀砍死。

    他往里偏过头去看去,他瞪大眼看见乌郡尉和叶安被人一刀抹了脖子,鲜红喷溅刺痛了他。二人两眼的担忧只一眼顿时瞳孔一缩,便眼珠停止转动倒在了地上。

    四周也是不停有人倒下。

    “全军撤退!乌郡尉不在你们必须听我的 。”钟离流风说话破了音。

    他们虽为难但还是听从郊外往回跑。

    程羗的士兵追了一会没追了。

    他开始想,乌郡尉你何时来?我感觉我快撑不住了。

    我本是披着好人皮的恶人,恶人死在坏人手上,不冤。

    我这一生命运多舛,世人多凉薄,恨这世间,睚眦必报,也不相信任何人。身负业障,无辜、不无辜的都有,多得数不过来,也记不清。

    他意识模糊,眼睛很累缓缓瞌眼,依稀之间他好像听见乌郡尉焦急的喊自己。射箭声,有很多支箭朝四处连发,接着有人倒地。脚步声很近很近,脚下离地被人背在背上。不远处大型车轱辘的声音越来越近,不止一辆。大的像是石头的东西不停的砸向远处,接着是无数喊叫、倒地声。

    后来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只是他昏迷了六七日才方醒,一日下午那些来官员来看自己说是乌郡尉赶到带着人用抛石机把他们砸死了,少数的人跑了。

    乌郡尉如实的表示是郡守大人吩咐。

    众人纷纷对钟离流风表示感谢与佩服。

    他手撑着床榻沿坐起身也不敢靠软垫,固执地问起程羗是死是活。

    他们说是被砸死了。

    他虚弱道:“把他的尸体带过来,我要他的头颅挂在进入咸安的入口。”

    他们不愿意,觉得此行为残忍、血腥。

    他惨白的一张脸笑着忽悠他们,道:“这是起威慑,以防再有人来侵犯我们咸安。而且此次死去的人数众多,需休养生息经不住在来打一次仗。”

    他们听了此话甚有道理,便同意他的决定。

    给自己看伤的大夫也在,是个男大夫,一大把年纪,花白了胡子,带了一顶蓝色的帽子,蓝色外衫,桌上还放着他治人的东西和搭脉布的箱子。

    时不时看向他,他见这位郡守大人看自己飞快地避开目光。

    这些官员在屋里坐了一会便走了,大夫提起箱子正要走却被屋里的人喊住:

    他扶着后背站起身语气平和地笑,道:“大夫,您留步。”

    走到桌边坐下,“本官有几句话同你说。”

    老朽大夫缓缓转身,见他伸手示意请自己入座,犹豫一会,道:“好。”

    坐在对面,两手局促的搓着隔着腿的衣料,“大人,你想说什么?”

    钟离流风咳了两声,想到自己上药看伤,面上毫无姑娘家的羞赧,故作低下头,磕磕绊绊才说完一句话:“大夫,我这,后背的伤是……您,还是……”

    “只是,只是虽说您……比我大两辈,但还是男女有别,非礼勿视,总归不妥。”

    老朽大夫才放下心,道:“大人,您放心是我孙女这几天跟您换的药,她的医术是跟着我和他爹学的。只是我一开始不知,直到看到这……抹胸布,才知晓您是女儿身。知晓了,这回避是一定的。”

    钟离流风低下头,被大片阴影遮住的眉眼掩藏了他幽深,眼白上翻的眼睛,正盯着他看,深然地笑。

    他没瞧见男子的目光,自顾自地说自己儿子和孙女得自己医术传受,如何如何的好。

    钟离流风敷衍着回应,伸手要去拿桌上的杯子,道:“说了这么多我给您倒杯茶把。”

    他,道:“谢谢,郡守大人。”

    他看着钟离流风不慎将杯子弄倒,杯子转悠小半圈,咕噜咕噜掉到地上碎成几片。

    钟离流风看了地上碎的杯片几眼,转回目光看向他讪笑,歉意道:“本官不便弯背,劳烦您捡一下。”

    “好的。”他从椅子上起身,缓缓蹲下捡起掉在地上的杯子片,丢进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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