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闻枝拧着眉长舒了一口气,醒来后再回想梦里的内容觉得也没那么恐怖,怎么梦里就像要吓尿一样。

    他搓了搓脸坐起来,新室友扮做鬼在极为荒诞的梦境里吓了他一晚上,现实生活中却大度的将整个寝室留给了他,可谓是梦里吓人,现实暖心啊。

    “未来是什么?从哲学角度来看,它是未被定义的存在,充满了无尽的可能性与不确定性。就像我们站在大学的人生新起点上,每一个人选择踏入的学院都将开启的是不同的人生版图。”

    “如果我的宝剑能借你一用,希望在这场青春修炼场里,我们既是执剑者,也是彼此的铸剑人,它锋芒毕露,也相互砥砺。我是徐闻枝,日旸之声与您在下周二中午12点,不见不散。”

    徐闻枝抓住一个同班同学,让帮忙把拐杖放在背后,等恢复死侍的帅气模样,他道过谢从影视楼往东晨宿舍区的咖啡店赶。

    吃饭肯定来不及了,再说每周就赶这一天,饿一次死不了。等风风火火到店,距离打工仔开工还有很充裕的十分钟。

    嘴上说着生命是本钱的孔敏珠却对甩手掌柜的角色适应得堪称完美,心安理得的把小店交给老杂役,这让徐闻枝一度怀疑舞会那晚是不是孔敏珠一手策划的。

    徐闻枝简单收拾了一下店,为了能兼并客源,他没去包厢,在前厅随便找了个位置。

    昨天快把小曲库唱空了,不是会唱的少,而是能唱的太少,情情爱爱那种不合适,正气凌然的也很奇怪,挑拣下来真没有多少。

    为了能让道友满意,他昨晚熬夜备了课,打算将拼拼凑凑的诗歌和音乐融合,当然,前提一定是上报过的。

    徐闻枝:哥,你先听听看,如果不满意我再换。

    道友:嗯。

    空气中弥漫着腌入味的醇厚香气,质朴的现代诗歌又增添了些许韵味,显得池塘没有那么冷冽,积雪也蓬松的像是覆盖了一层羊毛毡。

    咖啡店门头撞出声响,三位老舍友手里的慰问品又给这幅宁静温馨的景象添了一抹色彩,恍惚几朵浮花飘落在了竹雪上。

    “一切死亡都有冗长的回声,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那就把我算作一千零一名,我需要天空,一片被微风吹淡的蓝色,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对面三人无声地拍手又慨叹地摇头,徐闻枝被逗得带上了笑音,心情莫名变得很好,也就忘了道友他弟的嘱咐,头一回用声音问出问题。

    “哥,前几天出版的《摇摇晃晃的人间》看过吗?”

    问题更深层的问题出自刻意,就像猎人笔记里的风景和对话,也像昨晚熬夜找来的能使人深思释然的诗歌。

    徐闻枝没想拯救足不出户的病人,他没那么大本事,单纯狗拿耗子,以陌生人的身份做那么一丢丢好事。对他来说何乐而不为,对对方来说就不能往下深想了。

    但说出去的话相当于泼出去的水,徐闻枝不打算收,硬等的过程怒目而视地瞪着对面三人。

    “???”三人撑大眼睛回瞪他。

    十多秒过去,耳机里没回话,消息却终于来了。徐闻枝松懈下来,朝对面竖了两个中指,对面回了六个。

    道友:故事?

    徐闻枝正准备敲字,又破罐子破摔了:“不是,是诗集。”

    道友:所以?

    徐闻枝看着窗外长长地嗯了声,琢磨措词的时间里,又有一抹景色不经意闯入视野。

    玻璃凝了层薄薄的雾气,斜前方踱步走来两个人,其中较矮的人身穿黑色羊毛大衣,脖子上挂了条白色围巾。

    明明寒霜扑面,一双桃花眼却笑得哪哪都被融化干净,徐闻枝当然听不到在说什么,可不用听也知道声音有多动听。

    徐闻枝收回视线翻动着摘抄本,心里默念别进来别进来,嘴上三心二意地说:“她的诗有种自我摧毁式的冲击和直白,要不我选一首?”

    门头撞出声响,他立马伪装出强忍又不好意思的声音:“哥,人有三急,能不能稍等十分钟?如果方便的话,延长十分钟当作补偿。”

    道友很好说话地回复了嗯。

    徐闻枝挂断语音摘了耳机,抬头揶揄道:“听说团委会中午聚餐,齐师哥这是跑我这躲清闲啊?”

    齐梵无奈地笑道:“节目照常播出,又有闲暇时间在这里帮忙,看来徐师哥是好点了?”

    “给你看看。”徐闻枝起身往吧台边蹦,“看到了吧,健步如飞。”

    “慢点。”

    “嗯,喝什么?”

    齐梵问旁边,秦彧没有发表意见地说都行,最后点了两杯拿铁。

    “拉不了花,我看着弄了啊。”徐闻枝说。

    “需不需要帮忙?”齐梵准备往吧台走,又被徐闻枝阻止。

    两人在隔了一张桌子的靠窗位置落座,虽说不是一个班,但至少是一个系,照理碰面少说能闲聊两句,可偏偏坐在那里的两人都不是能随便搭话的人。

    老舍友们很拘谨,各玩各的手机一句话不说,整个店里不免安静到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穿透力强,覆盖范围广,声调精准到位又清晰利落,哪怕是在噪音中也能清晰传达每一句话里的信息,不需要触及相貌也能建立可信度锚点。

    如果说在这众多中,打死也找不出第二个能通过口技还原出一部完整电影场景的人,那么也找不出第二个握着金话筒出生的人,握的还是新闻联播主持人的金话筒。

    徐闻枝抽空扫去一眼,画面感挺逗,像是爆满环境里找不到多于位置的同学拼桌而坐。

    一个在打电话,大衣围巾都脱了,只穿一件高领白色毛衣,蓬松的绒毛蹭着耳垂,整张脸都透着被温养的矜贵,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优雅。

    扣着卫衣帽子的男人眼梢低垂,很懒散地拨弄着平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冷峻高傲的像是金字塔尖的雕像。

    一眼停留的时间很短暂所以很安全,第二眼却被迅速捕捉,蓦地抬眼直直顺着视线穿过来,带着不可言状的锐利。

    徐闻枝定了定,又很自若地收回。在制作咖啡的过程中,他可以感知到,那双眼睛盯住了他。

    具有侵略性的目光缩小了空间,逼仄感让他手不是手,脚不是脚。

    腿脚没办法端着托盘蹦跶,叶临舟很贴心地当了打杂小工,徐闻枝跟在后面:“听说赵锡那边找到人了?”

    “嗯,宋媛依。”齐梵放下手机抬头看他,“对于躲清闲这件事赵学长一直很耿耿于怀,之后可能会让宋媛依经常打扰你。”

    徐闻枝点点头:“行,回头我也躲着点她。”

    “一起?”

    齐梵作势要往里挪,徐闻枝赶忙拦住:“我接了个线上兼职,人这会儿正等我呢,下次。”

    “你是学校的一级保护动物,凡事身体第一位。”

    徐闻枝哭笑不得地表示知道了,也象征性地和新室友打了个招呼:“咖啡口感估计很勉强,算我请。”

    少爷戴着无线耳机,似笑非笑地端量他,徐闻枝扭头:“那你们坐着,我先去忙了。”

    “嗯,下次我请。”齐梵说。

    “行。”

    将桌子上的一应物品收拾好,又给老舍友们嘱咐几句,徐闻枝蹦去了里间包厢。

    二次语音很快接通,他看着摘抄本,仅是十分钟的时间里,自己也不明缘由地改了内容:“这首诗叫,我身体里也有一列火车。”

    “我身体里也有一列火车,但是,我从不示人。与有没有秘密无关,月亮圆一百次也不能打动我,月亮引起的笛鸣被我捂着。但是有人上车,有人下去,有人从窗户里丢果皮和手帕。”

    “有人说这是与春天相关的事物,它的目的地不是停驻,是经过。是那个小小的平原,露水在清风里发呆。茅草屋很低,炊烟摇摇晃晃的。那个小男孩低头,逆光而坐,泪水未干。手里的一朵花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身体里的火车,油漆已经斑驳。它不慌不忙,允许醉鬼,乞丐,卖艺的,或什么领袖上上下下。我身体里的火车从来不会错轨,所以允许大雪,风暴,泥石流,和荒谬。”

    人类天生渴望寻求一个意义,但世界本身就是沉默且无意义的,然而人类依然要在这种无意义中主动创造价值,去清醒地感知到自我的存在。

    道友应该是想表达此类观点,所以在发来500大洋后,也提出问题:荒谬源于人类对意义的需求和世界无意义之间的冲突,所以需要通过爱来创造,对吗?

    徐闻枝收下后,思忖着回:虽然爱有消融危机,不过只有爱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道友:萨特说过,他人即地狱。

    徐闻枝满头黑线:没错,但爱也是我们对荒诞世界的温柔反抗。

    道友:爱中必须包含两种东西,对受苦的渴望和对奇迹的信仰。

    徐闻枝:但是心灵有自己的逻辑,理性对此一无所知。

    OK,三个回合完败,徐闻枝打了胜仗似地出了包厢。人早走了,快憋出内伤的老舍友们紧紧盯着他。

    徐闻枝当作没看到,坐下后捞过爱心午餐,刚吃没几口,手机震了震。

    道友:听起来你很懂,所以你信?

    “......”

    这问题很不好作答,不过面对网友,徐闻枝也不需要多加思考:没时间信。

    道友:不愧是汕传风风火火的百灵鸟,名不虚传。

    两层意思,一层是名声被败坏出去了,还有一层是今日份读物很受对方满意。

    徐闻枝指尖挠着下巴,挠红了一片:是琴鸟。

    道友:不都是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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