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进老宅的客厅,玻璃窗一早被擦得干干净净,光晕落在木质地板上,有种过年的静暖。

    林慧妍挽起袖子,在清洗橱柜上的陈年油渍,一边抬手擦了下额角的汗,语气随意地开口:“你帮我把那个蒸锅拿下来,我搁了好几年都忘了。”

    时瑞霖从椅子上站起身,搬来小梯子爬上去,手一边探过去取锅,一边笑着说:“过年就是这样,大扫除像仪式感,也真是个体力活。”

    林慧妍接过锅,打开一看,叹了口气:“上头还放着小孩时候的饼干模具……怀念小时候是不是来家里玩过?”

    “来过,跟时屿一块儿坐地上拼乐高。”时瑞霖想了想,“后来好几年没见了。”

    林慧妍“嗯”了一声,神色一顿,像是迟疑了下,终究还是说出口:“你说现在……他们这是认真在一起了吗?”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时瑞霖语气平静,“我就担心她哪天记起来过去,心又不一样了。”

    林慧妍没有接话,只是看着那套旧模具,轻声说:“我听可儿说,她连从前的朋友都不记得,但只记得现在的他……这种状态,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

    这时,大门“咔哒”一声响,钥匙转动的声音清脆。

    时屿推门而入,换鞋的动静很轻,进来时已经挽起了袖子:“厨房有水声,我帮你们擦客厅。”

    “洗碗池堵了一会儿。”林慧妍看他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你刚才去哪儿了?”

    “超市。”时屿边说边拿过布开始擦玻璃。

    厨房的水还在流,林慧妍接过儿子递来的抹布,擦着刚洗干净的碗,忽然问道:“你和怀念……现在,是认真的?”

    时屿的动作顿了顿,过了几秒才答:“嗯。”

    林慧妍轻轻叹气:“她现在记不得以前的事,你有没有想过,她以后会想起来的?”

    他靠在流理台边,手里握着刚擦干的杯子,指尖在杯沿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才说:“我想过。”

    “那你现在还和她在一起?”她看了他一眼。

    “我们不是因为过去才在一起。”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眼里却沉着,“是因为现在。”

    林慧妍眉头轻皱,仍旧忍不住问:“你确定她是想和你在一起?不是一时依赖你?”

    他低头,沉默了几秒:“她不是那种情绪化的人。她比我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林慧妍没说话,只是把一只瓷盘擦干,递给他。

    时屿接过,声音低了几分:“我没有逼她,也没有刻意争什么。只是……她留下来了。”

    那句“她留下来了”,像是经过一整个冬天沉思后才吐出的温柔句点。

    这时,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时瑞霖也抬头看了一眼这对母子,语气不重,却带着父亲特有的分寸感:“以后她要回澳洲怎么办?”

    时屿的手指握紧了布巾,又松开,半晌后,他轻声回答:“如果她真的想回去,我不会拦她。”

    “那你现在的意思是?”

    他抬起头,眼神沉定却不犹豫:“现在她在这里,我就不会退。”

    怀念一早就被楼下的鞭炮声惊醒。

    窗外阳光晃眼,空气里带着年味独有的热闹气息,楼道里传来邻居招呼孩子穿新衣、备年夜饭的声音,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像小时候住在远杉时每年腊月最熟悉的配乐。

    她揉了揉眼睛,从床头翻起手机看了眼消息——时屿发来一句:【楼下太吵了,你醒了吗?】

    她笑着回了一个“嗯”,顺手把馒头从窝里抱出来,小狗还没睡醒,闭着眼蹭了她两下,又把头埋进她怀里。

    今天她要回妈妈那边吃团圆饭。

    她换好衣服,围上围巾,刚拎着水果出门,就接到闵文丽的电话:“你到哪儿了?我在煮红枣汤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那种。”

    “马上到了。”怀念拉开车门,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笑着说,“你怎么每年都煮这个?”

    “过年嘛。”那边的声音柔和温暖,“你小时候总说红枣甜,吃了会变好运。”

    怀念愣了一下,低低笑了:“我小时候真的这么说?”

    “说过啊,小学那年,你还写在作文里了。老师还夸你懂事。”

    她没再多说,只是应了一声:“好,我等会儿尝尝。”

    路上堵车不算严重,怀念打开车窗透气,听着沿街小贩的叫卖声和远处喧闹的锣鼓,心口有些发烫。

    到了母亲家,屋里已经贴上新春对联,沙发上摆着洗干净的抱枕和手工缝制的红包袋,墙角那盆年年开花的富贵竹也换了新水。

    她一进门就把门口的鞋柜门打开,馒头早就兴奋地甩着尾巴,扑通一下跳了出来。大白团子在屋里蹿了两圈,拱了一下闵文丽的腿,蹭出一团狗毛,才心满意足地趴在阳台边的暖垫上,嘴边哼哼着打起了盹。

    “这狗真大,家里都快不够它跑了。”闵文丽一边笑,一边去洗手,“但看着还挺乖的。”

    “就是嘴馋点。”怀念换好拖鞋,“昨天才偷偷吃了我一整块烤红薯。”

    闵文丽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见到她后,先拍了拍她肩膀:“怎么瘦了?脸都小了一圈。”

    怀念笑:“公司最近忙。”

    饭桌上,菜色一样不少——糖醋排骨、清蒸鲈鱼、炒糯米年糕、香菇油菜,还有她小时候最爱的八宝饭。

    “年年有鱼,年年有余。”闵文丽一边端菜一边笑,“这次的鲈鱼,是我特意去市场抢的,早上六点就起床了。”

    怀念夹了口年糕,嘴里甜糯带焦香:“好吃。”

    她没提工作、没提时屿,也没提“失忆”这回事。

    但饭后,她去阳台晒被子时,听到母亲在厨房和邻居小声说:“她现在笑得多了,我也就放心了点……记不记得没那么重要,只要她现在开心。”

    她顿了顿,眼眶有点发热。

    手机震动了一下。时屿发来照片,是他家厨房年夜饭的桌子,蛋挞趴在脚边,靠着暖炉,一动不动。

    他配的字是:【它今天也吃撑了。】

    怀念看了好几秒,才笑着回了三个字:【我也是。】

    她放下手机,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街道上孩子们拎着小灯笼跑来跑去,有人开始放烟花,五彩的火光一朵朵绽在夜空里。

    她没记得过去的多少春节,但此刻,她确实感觉到了“年”。

    时家老宅客厅里暖气开得足,茶几上摆着年货和糖果,一圈亲戚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电视里春晚重播的歌舞声热闹不停。林慧妍端着水果盘刚从厨房出来,就听见客厅那头,三婶在跟四姨压低嗓音说着什么。

    “你们是不知道,我同事家那个侄女,在外企上班,长得清秀,人也乖巧,今年才二十七。”三婶笑着凑近点,“介绍给时屿,正合适。”

    四姨一听也附和:“他现在还单着呢,远杉又不是没有姑娘追,关键是他太冷了些,不主动。”

    “所以才得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帮一把。”三婶咬了颗瓜子,“年纪不小了,现在又事业有成,在我们家这些孩子里算最出挑的一个。”

    “慧妍姐,你觉得呢?”四姨忽然看向林慧妍。

    林慧妍把水果盘放到茶几上,语气不咸不淡地道:“他的事他自己有分寸。”

    “哎呀,年轻人有时候就是太轴,不点拨不行。”三婶还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大门“咔哒”一声开了。

    时屿换了鞋走进来,手上还提着从超市买回的几瓶饮料。他走得不紧不慢,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听见了什么,又像什么都没听见。

    “外面冷吧?”林慧妍接过他手里的袋子。

    “还好。”他看了眼客厅那头,点了下头算作招呼,然后道:“我出去一下,晚上吃饭前回来。”

    “又出去?”三婶忍不住问,“初二亲戚都在呢,你这也太不懂事了。”

    他停了一下,声音不高:“我约了人。”

    “男的女的?”四姨下意识问。

    “女的。”他说完,拿起外套,动作利落,“朋友。”

    说完就出门了,没留给她们更多话头。

    门关上的那一刻,几位姨婶面面相觑,一时没再说话。

    林慧妍坐回沙发上,轻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你们说的‘朋友’,他早就有了。”

    三点刚过,时屿的车稳稳停在老小区门口。

    怀念穿着一件浅色大衣,围着灰蓝色围巾,从台阶上走下来。手里还拎着一杯刚买的热饮,看到他车窗降下来,朝他扬了扬杯子。

    时屿推开副驾门:“天冷还喝冰的?”

    “热的。”怀念坐进车里,把手套摘下扔进口袋,顺手把杯子塞他手里,“你试试,姜枣奶,好喝。”

    他接过来尝了一口,微微点头:“挺甜。”

    红灯的时候,他转头看她,怀念正低头扣安全带,发丝垂在侧脸,挡住了眼神。

    他伸手替她拨开头发,动作很轻,却很自然。

    她抬起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但眼里有一丝笑意,像是对这个动作早已习惯。

    车内静了几秒,她忽然问:“你选了什么电影?”

    时屿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淡声回她:“你先别问,看了再说。”

    “怕我不喜欢?”

    “不。只是想看你第一反应。”

    她轻哼一声,也没再问,把手搭在窗沿,静静看着窗外的行人和灯笼。

    一路无话,但沉默里藏着一种默契——像是他们早已习惯并喜欢这样的安静,并不需要用太多话去填补距离。

    到了电影院,时屿侧身替她解开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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