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舟拨通了林晟的电话,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们结束吧。”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随即传来林晟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嗓音:“又闹脾气?这次是为什么?我最近可没和别人约会。”

    ——撒谎。

    景舟攥紧手机,指节发白。不久前,他在咖啡馆亲眼看见林晟搂着一个陌生男孩的腰,两人耳鬓厮磨,亲密得像热恋。

    当时他正和客户讨论新广告的配色方案,隔着玻璃窗,他的合作人还在问他:“这个粉色是不是太甜腻了?”而他只是默默修改方案,安静地结账离开,甚至没上前质问,就像他这三个多月默默咽下的所有委屈。

    甚至不只三个月,可能仅仅是装不下去了而已。

    “不是闹脾气。”他垂下眼睫,窗外的雪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格外苍白。

    电话那头终于慌了:“等等,我明天来找你,我们当面说——”

    “不用了,锁我换了。你的东西我会打包好放在小区门口的保安室。”景舟挂断电话,指尖在颤抖,却莫名松了口气。

    他望向墙上的日历,上面还圈着林晟答应陪他过圣诞的日期,红色马克笔的痕迹已经褪色了。

    玻璃窗上凝结着雾气。他伸手抹开一小片清晰,看见楼下路灯旁站着个人影——黑色大衣,肩头落满雪,像等了很久。

    是赫渊。

    景舟不知道赫渊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算算日子,他们也算是相识七年,从大学到工作,但景舟却没认出他来。

    该说不说,他样子确实变了不少,比大学那会儿瘦多了,脸上的眼镜也不戴了,头发也稍稍变长,留起了发尾。

    不过赫渊永远是这样:沉默、稳定、存在感稀薄却又无处不在。

    就像此刻,明明没约定,他却仿佛预知景舟会在这个雪夜崩溃。

    景舟犹豫片刻,还是拿起伞下楼。电梯下降时,他盯着自己映在金属门上的影子:乱糟糟的头发,苍白的嘴唇,身上还套着三天没换的毛衣。

    他突然有些后悔这个冲动决定,但电梯已经“叮”的一声打开了。

    赫渊见他出来,微微怔了下。路灯的光晕染在他睫毛的积雪上,化成细碎的水珠。他立即脱下大衣要披在景舟肩上:“穿太薄了。”

    “不用……今晚你不是值夜班吗?”景舟下意识后退半步,又尴尬地停住。

    赫渊的手悬在半空,最终只是接过伞,替他撑在头顶。伞面倾斜的弧度刚好为景舟挡住风雪,这个细节让他鼻尖一酸。

    “同事跟我换班了。你吃饭了吗?”赫渊问,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

    景舟摇头。他这两天胃疼得厉害,根本吃不下东西。

    赫渊皱了皱眉,没多问,只说了句“等着”,转身走进雪中。

    十分钟后,赫渊拎着一碗热粥回来,塑料盒外裹着厚厚的毛巾保温,雪花落在他发梢和肩头,融化成晶莹的水痕。

    “巷口那家的牛奶燕麦粥,你喜欢的。”他呼吸还有些急促,显然是一路跑回来的。

    景舟愣住。那家店离这里至少十五钟路程,何况是在这样的雪夜。他接过粥时碰到赫渊的手指,冰凉得吓人。

    “你......”景舟喉咙发紧,“等了多久?”

    赫渊轻轻摇头,并没有否认自己在等他的事实,睫毛上的雪融化成水珠滑下来:“不久。”

    “万一我不下来呢?”

    “我认为你会的,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会选择下楼散心,无论天气多恶劣。如果你不下来,那我就去敲你家的门。”

    景舟低着头,没再说话。

    他们坐在公寓楼梯间喝粥。暖气管道在墙内嗡嗡作响,景舟捧着粥碗,热气熏得他眼眶发热。景舟突然问:

    “你早就知道他会背叛我,是不是?”

    赫渊握勺子的手一顿。

    “大一那年,你提醒过我别和他走太近。”景舟苦笑,“当时我还以为你是因为......”

    “我没有立场干涉你的选择。”赫渊声音很低,目光落在景舟无名指上——那里有一圈淡淡的戒痕,是林晟去年送的廉价戒指留下的,“但如果你需要......”

    他的话没说完。景舟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上是林晟发来的消息:【那个姓赫的alpha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景舟猛地扣住手机,塑料粥碗被捏得变形。一滴热粥溅在他手背上,烫得他轻微一颤。

    长久的沉默后,赫渊忽然站起身:“我送你上楼。”

    电梯里,景舟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镜面反射中,他看到赫渊站在自己身后半步的位置,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足够近能接住他倒下,又足够远不让他感到压迫。

    这个认知让景舟心脏揪紧。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轻声问,声音几乎被电梯运转声淹没。

    赫渊看着电梯镜面里他苍白的倒影,答非所问:“雪停了。”

    景舟望向窗外,果然雪已经小了。

    他突然想起大三那年冬夜,他在画室通宵赶稿,凌晨三点推门发现走廊长椅上放着保温杯,里面是还温热的蜂蜜牛奶。

    而走廊尽头的楼梯转角,一抹熟悉的衣角刚刚消失。

    无数回忆涌上来,他觉得自己呼吸不上来,满脑子都是对赫渊的愧疚。

    到家门口时,景舟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想问些什么:“赫渊,我......”

    “早点休息。”赫渊打断他,伸手拂去他发梢沾到的一片雪花。他的动作很轻,

    像对待什么易碎品,“有事随时叫我。”

    门关上的瞬间,景舟滑坐在地。玄关的感应灯自动熄灭,黑暗中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赫渊的手在发抖。

    那个永远沉稳、永远游刃有余的赫渊,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衣袖时在颤抖。

    景舟摸黑找到那碗已经凉透的粥。他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尝到了咸涩的眼泪味道。

    接着,他拖着疲惫的精神入睡。

    景舟在凌晨三点被喉咙的灼痛惊醒。

    他浑身发烫,像被裹在燃烧的棉絮里,额头抵在冰凉的墙壁上试图降温。

    床头的电子钟泛着幽蓝的光,照出他扔满纸巾和退烧贴的床头柜。

    “咳...咳咳...”

    他摸索着去够水杯,手指却软得使不上力。玻璃杯砸在地板上,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像枪响。

    景舟望着四溅的水珠在月光下闪烁,突然想起上周提案失败时,客户把咖啡泼在他的设计稿上,褐色的液体也是这样在雪白的纸面晕开。

    三分钟后,门铃响了。

    景舟昏沉沉地拖着步子去开门,羊毛袜踩过碎玻璃也毫无知觉。门外的赫渊浑身湿透,发梢还在滴水,手里拎着药店的塑料袋。

    “你……怎么……”景舟烧得视线模糊,话都说不连贯。他闻到了赫渊身上雨水混着消毒水的气味。

    赫渊直接伸手探上他的额头,掌心冰凉的温度让景舟不自觉地蹭了蹭。

    赫渊神情微变,突然抽出手。

    这两个连贯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你发烧了。”赫渊声音沙哑,突然弯腰将他打横抱起,“还有,你手机掉地上了。”

    景舟这才注意到赫渊另一只手里攥着他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已发送的短信界面:【赫渊,我好像发烧了】。发送时间是23:47。

    赫渊的动作近乎笨拙地轻柔。他先用毛毯裹住景舟,然后单膝跪地清理地板上的玻璃碎片。景舟昏昏沉沉地看着他绷紧的背部线条,恍惚了。

    “张嘴。”

    体温计在景舟舌下发出嘀的一声。赫渊皱眉看着数字,转身从塑料袋里取出退烧药。景舟注意到袋子里还有胃药和电解质冲剂——都是他常吃的牌子。

    “你记得……”景舟的声音被咳嗽打断。

    赫渊倒水的背影僵了僵:“病历本上写着。”他把药片和水递过来,手指上有道新鲜的伤口,渗着血丝,他指了指景舟的脚“玻璃划的?”

    景舟点头,突然抓住赫渊的手腕:“别走……”他烧得糊涂,却还记得拽赫渊湿透的袖子,“会感冒……”

    “不走,给你包扎”他猛的抽出手,尽力克制自己胳膊的抖动,随即回家翻出碘伏和止血带。

    景舟深吸一口气,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毛衣等他回来递给他。

    深灰色的羊绒衫,标签都没拆。

    当赫渊脱下湿毛衣时,景舟瞥见他腰侧的手术疤痕。

    “胆囊切除。”赫渊注意到他的目光,缠绷带的手指更加不稳,“小手术。”

    景舟突然难受起来。他蜷缩进被子里,听见赫渊在厨房烧水的声音,勺子碰在玻璃杯上的轻响。

    这些日常的声响比任何语言都更尖锐地提醒着他:这个人在他生命里存在了五年,他甚至忘记了他,连对方动过手术都不知道。

    就这样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景舟睡着了。

    天快亮时,景舟短暂地清醒过片刻。

    赫渊靠在床边的椅子上睡着了,眉峰紧蹙,手里还攥着半湿的毛巾。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他轮廓上,睫毛投下的阴影像一道温柔的伤痕。

    景舟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即将触碰到赫渊眉骨时被一阵眩晕击中。剧痛从胃部炸开,他栽倒的动静惊醒了赫渊——

    “疼……”景舟蜷缩成团,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

    “急性胃炎伴发热。”赫渊打急救电话的声音绷得像弦,“对,心动过速,可能有脱水……”

    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时,赫渊用外套裹住他,踩进雨里。景舟的脸贴在赫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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