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话落,夏御雪随即将电脑合上,连同办公文件全锁储物柜中。

    九一将痛苦深埋心底,偶尔泄露些脆弱碎片,也闭口不谈原因。

    刚才就是要激九一脱口过往。但她一触及边缘就立马心软,本应撕开真相的对峙,在九一的抗拒与自暴自弃中草草收场。

    “你不必回答。”夏御雪忽然开口,她背对着九一看向窗外:“出了这道门,就把这些话带来的负面感情全抛掉,好吗?”她像是命令,又像小心翼翼的询问。

    九一望向被绷带缠住的伤口:“嗯。”

    “我知道你不爱被说教。”冰冷的话音停顿片刻,忽而不忍心的放柔:“但这几天,确实是很多人因为你不开心。”

    “因为挫折自寻死亡从来就不是解脱,而是逃避,懦弱的逃避。”字字如重锤,九一料到她会这样。

    但九一不知道,夏御雪此刻紧闭着眼睛。

    垂落的指尖攥紧又松开,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叶青、钟澄、连同安源一群人,你是愧疚,所以装傻。”

    九一如果能骂她多管闲事是最好不过,在身后阴沉脸也是极好的。

    她害怕听见身后人轻声啜泣,更害怕稍微转一下头,九一蜷缩在角落一言不发。

    那意味着她察觉无人理解而崩溃,也意味着九一陷入一意孤行的境界。

    她清楚知道九一其实孤立无援,不然不会轻易抛下所有东西——甚至是她爱得很的钱。

    其他人不敢多语,面对这个情况,一向雷厉风行的叶着霜也选择沉默。

    那就只能她来当坏人。

    夏御雪脱口的每一句都刺痛自己的心,更会成为横亘在她们之间的荆棘,让九一好不容易向她靠近的小半步,退回到比原地更遥远的疏离。

    但相比九一偶尔的信任和亲昵,她更想要九一拥有对抗世界的勇气。

    死亡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但你最对不起熬过来的那些自己。”

    你就当我不近人情,等你想通,我们再重新开始也不迟。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起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她预备去门外等,等九一也从这些话里缓过来。

    紧接着,一个带着凉意的身躯猛地撞到她后背。九一的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力道大得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夏御雪浑身僵硬,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得她眼眶发烫:“你就笃定我腰好了?”

    她的手指悬在半空,最终缓缓扣入腰间那双手的指间。

    她俩都在发抖,像狂风中彼此依赖的摇摇欲坠的烛火。

    “疼…”九一的声音含糊地埋在她背后,分不清说的是心还是腰,“别走…”

    “我不走。”她转身将人裹进怀里,下巴抵着发顶:“我哪儿都不去。”

    “松开些,勒得喘不过气。”她放软声音,随后抚上九一的后脑勺将她带得更近:“手不疼了是不是?”

    夏御雪闭上眼,感受着怀中起伏的呼吸,九一始终不肯哭,她低声呢喃:“以后的路,我们慢慢来。”

    怀中的人微微一怔,夏御雪继续道:“听说城西新开了家刨冰店,想在腊月寒冬吃冰淇淋吗?”

    她的语气正经的像在布置任务,却莫名透出一股格格不入的反差:“附近有家狗咖,咱去和小狗玩。”

    “幼稚。”九一闷声反驳。

    她感受到九一的呼吸渐渐平稳:“嗯。”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直到九一的声音带着沙哑的克制:“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夏御雪轻轻笑了,“走吧,我的领队。我们去吃火锅。毛肚要七上八下,人生也是。”

    九一抬头撞见她戏谑的目光,耳根一热急忙脱离出来。她套上床尾搭着的厚卫衣抢先出门,夏御雪利落跟在她身后。

    九一步子急促,好像是想掩饰刚刚的脆弱,抢先甩开一截,耐不住夏御雪腿长,几步就赶上来了。

    夏御雪准备往停车场走,但九一停在原地,目光黏在路边的共享电瓶上。

    九一隔的也有段距离,她低声的好像在劝自己:“不行。风吹头疼。”随后叹了口气,将车钥匙放回兜里了。

    九一扫码解锁,见夏御雪凑过来,以为她又要体验生活,无奈的伸过手准备擦擦后座。

    “不能拿袖子!”夏御雪伸手扣住她的腕骨低声斥道,另一只手拿出随身带的消毒湿巾。

    九一见她仔细擦拭着前后座椅,两手插兜里又开始呛她:“管的多。”

    等着夏御雪一顿忙活,九一轻踢了下电瓶支架随后将疼和不疼的手都握住把手:“上来。”

    “叶队长能准骑电瓶吗?”夏御雪盯着她的左臂,坐上后座时,九一能感受到车身轻微的下沉。

    “叶着霜她——管的多——”九一在前面拉长调调,声音漫在风中,“夏队长,颠就抓衣角。”

    夏御雪悬在她腰侧半寸,最终勾住她身下的底座:“好。”

    她俩没有再多说话,风卷起九一的发丝,有几缕轻轻扫过夏御雪的脸颊。

    淡淡的药苦味和着九一身上若有若无的石榴味沐浴露气息扑面而来。

    九一在外面捣蛋的衣服焦黑,倒是每天都洗澡,就连住院的这些日子,她都在病房自带的浴室里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去滨江路。”夏御雪在她身后说,九一默不作声地点头。

    电瓶车慢慢轮碾过减速带,夏御雪的手虚扶在九一腰侧,她的体温透过棉质卫衣传出来。

    九一突然开口:“蘸料要自己调,你会吗?”

    “不会。”夏御雪答得干脆,“需要领队帮忙。”

    雨停的午后带着土腥味,九一握着车把的手下意识收紧,嘴上嫌弃道:“你是什么都不会。”

    巷道里没什么车流,九一不远开始减速,恰好在店门口停下来:“这儿。

    挂着红灯笼的招牌下,穿围裙的老板娘正站在门口招客,见两人下了车,热情的走了过来:“两位美女吃什么锅?牛油鸳鸯菌汤三鲜?”

    九一滑动手机锁车:“你先进。”

    九一端着两杯酸梅汤进门,随即无语的撇嘴。

    锅没选,菜单也放着没动,夏御雪正坐在那用热水烫碗。

    九一:“……”

    九一走过去继续无语:“你…”

    刚开口,夏御雪将菜单推给她:“要三鲜还是牛油?”

    “鸳鸯吧。”九一坐下来将刚买的酸梅汤递给她一杯,低头去瞧菜单:“清汤不要菌类。”

    夏御雪接过酸梅汤,招呼服务员点锅底,九一在“鲜毛肚”旁重重画了个圈后抬起头,旁边人垂眸搅动着吸管。

    阳光斜过夏御雪高高的鼻梁,在眼下投出半片阴影,酸梅汤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你点吧。”九一听见自己说,“我再补充。”

    直到菜单被重新推回来,九一盯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勾画,夏御雪点的全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菜。

    怎么会那么巧?

    她意外的蹙眉,邻桌的咕嘟声格外刺耳,她拿着两人的空碗立马站起来:“我去打调料。”

    九一盯着铁台倒影里自己微微起伏的肩膀,抓着长柄勺的手不住颤抖。

    为什么?

    为什么会那么巧?

    那些藏在记忆褶皱里的童年口味,为什么会一个不落的在菜单上被勾出?

    夏御雪从后弯腰凑在她耳畔,将九一搜索栏的内容读出来了:“江陵人吃什么蘸料。”

    “有病。”手机屏幕立刻黑掉,九一端着碗又去忙活。

    “少一勺折耳根。”夏御雪拿过勺添了些,随后抽走她手中的碗扬长而去,在夏御雪得逞的笑声中,九一后知后觉。

    夏御雪主动提出要吃火锅,怎么可能不会调蘸料!

    她端着自己的蘸料碗走回座位,故意将碗稍用力的搁在桌上:“你戏弄我?”

    夏御雪装听不见,只是用公筷夹起块煮得颤巍巍的鸭血放进她碗里:“尝尝。”

    九一死死盯着碗里,她拿起筷子,将蘸料和鸭血拌在一起:“我问你话。”

    “先吃。”夏御雪用漏勺将毛肚和嫩肉片倒在她碗里,“毛肚老了就嚼不动了。”

    她赌气似的抬头瞪着夏御雪,那人正用公筷仔细撇去她碗里多余的花椒,回答的坦荡:“是。”

    空气凝滞半秒。“生气了。”夏御雪忽然倾身靠近,声音带着蛊惑般的低哑:“那…补偿你什么?”

    “谁稀罕。”九一话音刚落,一块裹满小米辣蒜泥的牛肉已经轻轻抵在唇边。

    “张嘴。”夏御雪的掌心悬在她下巴上方,“尝尝你自己的手艺,比夏府底下人调得好吃太多。”

    “够了。”九一咬下肉片,麻辣鲜香在舌尖炸开。夏御雪歪头看向她:“还生气吗?”

    “生气。”九一咽下后闷声回答,抓起酸梅汤猛灌一口。

    “那糟糕了。”鸳鸯锅升腾的香味交杂,夏御雪撑着下巴:“要怎样才能消气?”

    “你自己想。”九一搅开碗里堆成小山的食物吃起来,“…消了。”

    “哦?”夏御雪又拿新碗给她舀三鲜汤,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想捉弄我又狠不下心?”

    “谁管你。”身边人手颤了一下,九一飞快伸手去挡夏御雪的脸。滚烫的红油骤然迸溅。

    夏御雪僵在她臂弯中,九一手背上起了水泡,却硬生生把抽吸咽了回去。

    “你?!”夏御雪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

    夏御雪自身的寒气足以瞬间凝住飞溅的汤汁,九一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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