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云醒动作很轻微地揉了下眼睛,“我根本没哭。”

    “是你喜欢幻想。”

    “还有不要随便说一些一辈子。”

    后边有电动车开过。

    贡景手揽过施云醒,布料绵软腰身也软。

    “嗯。我幻想太过了。”

    贡景换了个说法,“我不离开。”

    “除非老板开除我。”贡景松开手,低声笑了下,“但我觉得老板不会舍得的。今天工资都开了我三十年的。”

    指的是那笔退款支付宝。

    “不要厚脸皮了。”施云醒倔声轻轻威胁,“我每天都会开除你一次。”

    他扯着衣衫拉平,这样贡景离开不用找台阶了。

    回程,施云醒开车没再说话,快到山脚的时候,贡景说停一下。

    外边很昏暗,后边连接着大路。

    可以任何时候打上车离开,如果哪天贡景被开除,可以瞬间走远。

    施云醒从车窗外看贡景的动向,黑暗里,贡景推了辆电动车出来,翻身,笔直的长腿支在地上。

    贡景敲了敲施云醒车窗,勾唇笑了下:“以为我跑了吗?”

    “自作多情。我看看四周有没有障碍。”

    施云醒轻轻加速,车先跑了。

    电动车也瞬间起速,车上的人长袖袖口和马甲敞开,使力,手臂青筋漫出,和汽车并驾行驶着。

    风灌过,凉凉的混杂着草木清新的味道,一种毛孔被打开的舒适。

    夜晚绿林染灰,野鸟在树丛之中略过,大风和树叶声作响,清新的植被气息混杂着蔓延,半打下的车玻璃分隔两个若近若远的年轻面容。

    橘黄的车灯和这阵夜风吹向一个方向。

    风起,山脚的阿嫲也推开门,看向身后的沉沉的天,走向院落里收起衣服,又把树苗的绳拉紧:“明天要落雨啊。”

    民宿外,车和电动车平行的停好。

    施云醒进了屋内,关门前指尖划了一划,意思是很明显——“不准越过线。”

    “行。”

    贡景拎起那红塑料袋,“东西呢。老板,怎么处置。”

    施云醒关上门,声音从屋内传来:“自己看。”

    贡景拆开,是更舒适的牙刷、牙杯、浴巾等洗漱物品,民宿仓库里有一次性的,但是总归不算太舒服。

    还有更大码的内.裤,简单的两套衣服。

    以及一个新的花瓶。

    里面他扔进去的手表正在“吭吭”撞玻璃。

    施云醒没有忘记他。

    贡景浑身的皮肉都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舒适。

    他开始一些未实现的美好想象,比如就在悠闲的山野里生活,赏月看花喝茶吃饭,和施云醒活到135岁,和世界记录齐平。

    这里的花都开得好看。

    贡景把向日葵从鱼缸里拎出来,给它们搬入了新家。

    漂亮的玻璃花瓶。

    回到楼上贡景拿起相机,把下午没置办的房型拍好。

    拍完整理相册,他看到了有三张他在的图片——背影、仰视照及侧脸。

    俗话说,三生万物。

    施云醒心里他一定没有那么不重要,贡景心想,一舍二入三递进,他很重要,他自我鼓励道。

    “开除你。”

    第二天早上,贡景想象的美梦没成真,施云醒经过他身边,轻飘飘地落下了这句话。

    施云醒脸颊边泛着细微的睡痕,脖子后的碎发乖巧地落着,意识还没清醒,话已经顺着预想的约定说完了,脚步虚浮地飘到了沙发边已经拿起了书。

    贡景歌哼到一半,僵住,放下早餐:“吃饭。”

    视线落在花瓶上,他又燃起了信心,决定美食抓住人的胃。

    *

    窗外下起了雨。

    醒山在林染的绿雨中陷入一种午后的静谧,透明的河流游过玻璃,院落的一切都在水的痕迹中模糊起来。

    施云醒饭后有些犯困,抱着书阅读的目光也泛起波澜。

    他睡了过去。

    贡景把毯子打开轻轻盖在施云醒身上。

    就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席地坐着,枕在沙发上趴着,望向施云醒,也睡着了。

    *

    “又下雨了。”

    葛山春咬着肉饼,顺着前边的人吐槽:“每次这个季节都是不断的雨。又闷又热。”

    “好在有贡哥带的肉饼。治愈我烦闷的心啊。”

    “行,听起来比贡贡和老贡好听。”

    “哪能呢,哥。你是校园里最好的。以后都叫你贡哥。”

    葛山春看向眼前的人校服穿的整洁笔挺,头发也一丝不苟,面容冷峻神情专注地在扯着垃圾袋,顿时眼神里充满愧疚和崇拜。

    他一口塞满。

    “是有肉饼吧。”贡景把一楼走廊外的垃圾桶扯进来,又走向另一边,“我还不知道你。”

    “诶。是真的。”

    葛山春身形宽胖,却带着一股灵巧劲,白宽的脸皮上有着几个痘坑,肉饼快速塞完,他搓了搓手,上前帮忙。

    这句话是真诚的,绝不是冲着肉饼。

    葛山春刚入学的时候没现在开朗,因为爸爸在高中里当清洁员,他又生的肥胖还带了些猥琐的青春痘,总被有几个年级里混日子的合伙嘲笑,说是吃垃圾还能长这么胖。

    他高一的时候经常桌面和椅子下都被丢满了垃圾,有时候自卑的说话都不敢出声。

    贡景那时候还和他不同班,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这件事,帮着他把垃圾清干净。

    葛山春发着抖说:“谢谢。”

    “没事。”贡景又几乎洁癖性地洗了很久的手,才对他说,“说话不要害怕。”

    水滴答混着窗外的雨一起,葛山春那时候怕极了。

    贡景也是年级知名的吊车尾,常年榜尾,五官写满了高冷淡漠,又加上听说他和年级前几的贡明耀都是本地富商家的孩子,叠满了一切校霸会有的标签,年级里名头很盛。

    混日子的那群人有些时候也总吹嘘着和贡景多熟,他把这假吹嘘当真了。

    他本能地以为这将是另一种霸凌方式。

    没想到,一切平静。

    贡景神情冷淡地从兜里掏出了一袋消毒湿巾放在桌上:“到时候再擦擦吧。”

    “先带你去吃饭。”

    吃完晚饭,校园清洁员正在收垃圾到垃圾车里。

    刚雨后,垃圾袋都灌满了水,饭堂外有段长坡。

    清洁员脚一滑,垃圾车就要往下压。

    葛山春想往前去帮忙,一回头,贡景已经上前扶住了车。

    比他还先一步。

    葛山春也连忙上去帮忙,两人又帮着把车推到了顶上,等车稳了,清洁员弯着腰道谢。

    贡景扶稳人。

    车散发着那种潮湿的臭味,像是臭鸡蛋混杂着各类潲水的腥臭,味道并不好。

    清洁员走稳后,葛山春低着头语气有什么自卑:“我爸也是清洁员。”

    “就在学校里。”

    贡景手在水龙头里冲着,语气依然淡然:“辛苦叔叔为校园整洁做出的贡献。”

    没有任何的看不起。

    “这个职业和任何职业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葛山春甚至觉得听出了几分安慰。

    葛山春直到回家还在怔愣,那是不是错觉,结果第二天,贡景就带着那伙混日子的人来道了歉。

    几个吊儿郎当的人衣服穿得扭扭歪歪,衣领扣子还是敞开的,道歉却很诚恳。

    葛山春也不知道贡景是什么方式让这些人服了软。

    他也没再被欺负过。

    慢慢的,年级里的混混角色,扔瓶子也不扔球一样“咻”地砸桶然后掉一地了,全都手不贱地走进了稳稳扔进。

    霸凌同学的现象也得到了制止。

    再后来第二学期换班,贡景调进了他们班。

    贡景成绩吊车尾,但是他作业几乎从来不空缺按时交,态度是给足了,课上也几乎很少嬉戏打闹睡觉,对老师也很礼貌。年级里家庭困难的学生,他都会暗自补助,经常食堂入口的餐桌上放些好吃的请大家免费吃,班里弄活动,他也从来都是配合的。在班里话少从不说脏话,有人脏话他还会冷声制止。

    这个年纪的人干什么事情似乎都是一头热,谁都能轻易弄出什么新的风尚,比如穿什么牌子的鞋、玩什么类型的游戏,人的处事态度似乎也可以随着风尚走。

    说到底都是观念的瞬间转变,当个好学生也很酷的时候,从众的风刮来,那些人装都会扭捏地装着。

    葛山春想,贡景在的班级和年级风气上似乎都比别的年级更正常。

    熟了以后,葛山春才发现贡景和他外表展现的那种冷冽淡漠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

    葛山春甚至觉得那是一种柔软,比他更像他的名字——春天。

    贡景的为人处世总有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在刻板的印象上,贡景似乎堆满了一切可以放纵肆意破坏的标签——家世好不会胆怯无人兜底、人缘好干什么事都不会掉队、形象好稍微没脸没皮也没人会打心底里仇视。

    葛山春和身边的朋友读的初中、高中无一例外都有这类型可以被标记为校霸的人,他们也许没有绝对的刑法上的破坏,但有时候总以团队欺辱来获取地位上的快感,喜欢脏话证明拽酷,喜欢扯女生辫子来吸引注意,课堂上讲些无意义的冷笑话捉弄老师……

    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贡景这样,以这样一种绝对的矛盾的姿态保持着一种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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